第四集(第11/18页)

他把两个沙漏扔在其主人的大概位置上,自己一屁股坐进死神的椅子里,睁大眼睛瞪着它们,心里默默地命令它们靠近些。他瞪着微型的碟形世界,身体不断转动,椅子发出轻柔的吱吱声。

过了一会儿,伊莎贝尔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阿尔波特写好了。”她轻声说,“我查了书,咒语没问题。他跑到自己房间把自个儿反锁在里头,现在——”

“看看它们俩!我是说,请你看看它们!”

“我觉得你该镇定一下,小亡。”

“我怎么镇定得下来?瞧,这一个几乎是在克拉奇的大干地那边,而这一个在贝斯·佩拉吉,而我还得赶回斯托·拉特。无论你怎么看,这一个来回都有一万英里。根本不可能。”

“我敢说你会想出法子来的。我也会帮忙。”

他这才抬头瞥了她一眼,发现她换上了出门穿的外套,带着一大圈皮毛领口、很不合时宜的那一件。

“你?你能干什么?”

“冰冰可以带两个人,轻而易举。”伊莎贝尔有些怯生生的,她挥了挥手里的纸袋,“我打包了些吃的东西。我可以——帮你开门什么的。”

小亡阴森森地大笑起来。没有必要。

“我希望你别再那么讲话了。”

“我不能带人一起走,你会拖慢我的速度。”

伊莎贝尔叹了口气,“好吧,这么着如何?让我们装成大吵了一架,而我赢了。嗯?这能省掉许多工夫。事实上,如果我不去的话,你可能会发现冰冰对出门比较犹豫。这么些年,我可喂它吃了不少糖块儿。现在——我们到底走不走?”

阿尔波特坐在窄窄的床上,瞪着对面的墙壁。他听到了马蹄声,冰冰很快就上了天,马蹄声也戛然而止。他低声嘟囔起来。

二十分钟过去了。各种表情走马灯似的掠过老巫师的脸。时不时地,他会轻声自言自语,比如“我早说过”,或者“根本不该听那小子的”,又或者“必须告诉主人”。

他似乎终于跟自己达成了一致。阿尔波特小心翼翼地跪到地上,从床底下拖出个旧箱子。他挺费力地打开它,拿出件风尘仆仆的灰色袍子,樟脑丸和失去光泽的小金属片散了一地。他套上袍子,拍拍灰最多的几个地方,接着又钻到了床底下。在许许多多闷声闷气的赌咒发誓和瓷器偶尔的叮当声之后,他带着一根比自己还高的法杖钻了出来。

它比任何普通的法杖都要显得敦实些,主要是因为它从头到脚布满了雕刻。这些图案其实很不清晰,但却给人一种感觉:如果你真能看清楚些,那是一定要后悔的。

阿尔波特又拍了拍衣服上的灰,然后在脸盆架上的镜子里挑剔地审视了一番。

然后他说:“帽子。没有帽子。要当巫师就得有顶帽子。见鬼。”

他一头冲了出去,度过了繁忙的十五分钟之后才重新回到卧室。这十五分钟的活动包括:在小亡卧室的地毯上剪出一个圆形的大洞,从伊莎贝尔的镜子背后拿走一张银色的纸片,从厨房水池下边的盒子里取出针、线,最后去衣柜搜刮几片脱落的金属片。最后的成果不像他期待的那么好,而且常有滑下来盖住一只眼睛的倾向,但它毕竟是黑色的,上头还有星星和月亮,很能够说明自己主人的身份。戴上它,人家一眼就能看出你是巫师,尽管这位巫师多半相当绝望。

两千年来,他头一回觉得自己穿着得体。这种感觉令人有些惊慌,惹得他思考了整整一秒钟,但他很快就踢开床边的碎布地毯,用法杖在地板上画了个圈。

法杖尖划过之后,地上出现了一个闪闪发光的第八色线条形成的圆。那是光谱的第八种颜色,是魔法的颜色,用想象的颜料染成。

阿尔贝托·马里奇踏进圆心,法杖高高举过头顶。他感到法杖在自己手里苏醒过来,感到沉睡的力量缓慢地、刻意地展开,就像一只从梦中醒来的老虎。它激活了关于力量和魔法的回忆,这记忆在他心底结满蛛网的阁楼里嗡嗡作响。许多个世纪以来,他第一次感到自己还活着。

他舔舔嘴唇。颤动的感觉渐渐消失,留下一种古怪的、期待的沉寂。

马里奇抬起头,喊出了一个音节。

蓝、绿色的火花从法杖两头喷涌而出。在八元灵符的八个角上,第八色火焰源源不绝地涌出来,裹住巫师。要完成咒语,这一切其实并非必不可少,但巫师们都认为形象是非常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