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第13/23页)

“巴拉克拉瓦头巾?”小亡问。

“啊,对,还有公主们,白昼有多长她们就有多美,非常高贵,能尿透一打床垫——”

“什么?”

阿尔波特有些迟疑,“反正就是些诸如此类的。”他没有坚持,“还有舞会、赛马和私刑。伟大的日子。”他如痴如醉地对着自己的记忆微笑起来。

“一点不像你现在摊上的这些日子。”阿尔波特从白日梦里钻出来,心绪显然不佳。

小亡问:“你还有其他的名字吗,阿尔波特?”然而短暂的眩晕已经结束,老头不肯上钩。

“哦,我知道了。”他厉声道,“搞到阿尔波特的名字,然后你就去图书室里找找看,嗯?探头探脑,到处打听。我知道你,一天到晚躲在里头,看那些年轻女人的故事——”

一定是愧疚的使者在小亡眼睛深处吹响了他们沉闷的喇叭,因为阿尔波特咯咯笑起来,还伸出根干瘪瘪的手指戳了戳他。

“你至少该哪儿拿的放回哪儿去,”他说,“而不是到处乱丢,等老阿尔波特来收拾。再说了,这么干也不对,偷窥那些可怜的死人。多半会看瞎你的眼睛。”

“可我只——”小亡想起了衣袋里湿漉漉的蕾丝手帕,于是闭上了嘴巴。

他留下阿尔波特一个人去喋喋不休、收拾餐具,自己悄悄溜进了图书室。苍白的阳光透过高处的窗户射进屋里,落在那些古老、耐心的书本上,温柔地侵蚀着它们的封面。无数细小的灰尘飘浮在一片金色中,时不时会有一道光落在其中一粒上,让它像颗微型超新星一般熠熠生辉。

小亡知道,只要努力竖起耳朵,他就能听到好像昆虫的声音,那是传记在书写自己。

换成过去,小亡或许会觉得很诡异。可现在——现在这种动静让他安心,它说明宇宙目前运转良好。可是,他的良心捕捉到了这个念头,发现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插话的机会,于是愉快地提醒他,没错,宇宙或许的确运转得很好,但它显然没有对准正确的方向。

小亡穿过一片书架之海,往昨晚那两本神秘的书走去,发现它们已经不见了。阿尔波特一直在厨房,而小亡从没见死神本人进过图书室,那么,伊莎贝尔在找什么?

他瞄了眼矗立在头顶的书架。想到将要发生些什么,他的胃都凉了……

没别的法子。他必须找人谈谈。

凯莉,与此同时,也发现生活有些艰难。

这是因为因果关系带有让人难以置信的惯性。小亡由于愤怒、绝望和初生的爱情发动了错误的一击,把因果关系推上了另一条轨道,但它自己却还没有发现。这就好像踢了恐龙的尾巴一脚,得等上一会儿,另一头才会反应过来该“嗷”一声。

简而言之,宇宙知道凯莉已经死了,所以发现她还没有停止走动、呼吸,不禁觉得有些吃惊。

这表现在很多小地方。早上的时候,朝臣会鬼鬼祟祟地向她投以古怪的眼神,而且想不起为什么一见她自己就莫名其妙地觉得不舒服。更让他们万分尴尬、也让她心头不爽的是,他们发现自己试图忽略她的存在,或是压低了嗓门讲话。

侍从长发现自己指示手下降半旗,却拼了老命也没法解释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干。接下来他又莫名其妙地订购了一千码长的黑色旗布,这个事件引发了轻微的神经痛,人家只好小心翼翼地把他送回到自己床上。

那种诡异而虚幻的感觉很快就在整座城堡蔓延开。马夫长让人把国葬时用的棺材架子取出来擦洗,然后又站在马厩的院子里,拿抹布揩眼泪,因为他记不得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仆人们轻手轻脚地走路。厨师有种难以抗拒的欲望,想要准备葬礼后标准的冷肉晚宴,为此他不得不做艰苦卓绝的斗争。王室的狗齐声悲鸣,又闭上嘴巴,觉得自己傻呵呵的。通常负责为斯托·拉特王室葬礼拉车的两匹牡马变得难以驾驭,差点踢死一个马夫。

在斯托·赫里特公爵自己的城堡里,他徒劳地等待着信使。事实上对方的确已经出发,只是走到途中却想不起自己该干什么,于是又停住了。

在所有这一切之中,凯莉就像个固体鬼魂一样飘来荡去,而且越来越心烦意乱。

午餐的时候,事态发展到了顶点。她冲进大厅,发现王座前竟没有摆上餐具。她大声而清晰地对仆役长讲话,这才得以纠正这个错误,然后却发现大家递盘子的时候直接绕过了自己,她根本没机会下手。随后,她恼火地看到侍从端上酒来,第一个倒给了内阁大臣。一切简直让人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