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蜘蛛” (第6/8页)

“但是你身上到处都是齿印!从来没有老鼠活着从夹子上下来过,除了吱吱先生,可它们是橡皮做的!”

黑皮舔了舔自己的肚子。营养说得没错,他的身上像是被打了孔。“我只是走运。”他说。

“从来没有老鼠活着从夹子上下来过。”营养又说了一遍,“你见到老鼠神了吗?”

“什么?”

“老鼠神!”

“哦,老鼠神啊。”黑皮说。他想接着说“没有,我不信这种无稽之谈”,但他没有说出口。他还记得那光线,记得他眼前的黑暗。那似乎并不坏。营养救他出来的时候,他几乎有些惋惜。在夹子里的时候,所有的痛苦都远去了,再也不需要做出艰难的决定。最后,他问营养:“火腿好吗?”

“还好吧。我是说,我们看不出有什么治不好的伤。他从前受过更重的伤。但是,唔,他从前就很老了,差不多三岁了。”

“从前?”

“我是说,现在他已经非常老了,头儿。沙丁鱼派我来找你,我们需要你帮我们把他架回去,可是——”营养怀疑地看了黑皮一眼。

“没事儿,我的伤只是看上去严重。”黑皮说,可他的脸疼得直抽搐,“我们上去吧?”

老房子里到处都是老鼠的落脚处。他们从饲料槽爬到了马鞍上,又从马鞍上爬到了干草堆里,没有人发现他们,也没有人注意他们。另一些老鼠也利用亚茨科的路线逃出了斗坑。狗正在互相争斗,疯狂地追捕它们,人也是如此。

黑皮对啤酒有一点儿了解,他以前在酒吧和啤酒厂里寻过生计。老鼠总是想不明白,人为什么有时候会喜欢把自己弄得晕头晕脑。对老鼠来说,在种种声光味组成的网中生活毫无意义。

然而现在黑皮觉得那样生活听上去也没有那么糟糕。暂时忘记一切,脑袋里不再嗡嗡地充满烦人的念头……似乎相当诱人。

他已经不太记得突变以前的生活,但肯定没有这么复杂。是的,也有可怕的事情,垃圾场的生活是很艰辛的。但是过去的就过去了,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

老鼠从不考虑明天,只是模糊地感到将有更多的事情发生。那不是思考,没有好坏对错之分。“好坏”“对错”都是全新的想法。

想法!现在是想法的天下了!关于生活的重大问题和重大答案,该怎样生活,存在的意义。新的想法涌入了黑皮疲惫的大脑。

在这种种的念头当中,在他的头脑中,他看见了毒豆子小小的身影。

黑皮从来不跟那只小白老鼠或者那只匆匆跟在他身后、把他的想法画下来的小母老鼠说太多的话。黑皮喜欢实际的人。

但是现在他想:毒豆子也是一个扫夹猎人,就跟我一样!他走在我们的前面,发现危险的想法,给予思考,用语言堵住它们,让它们变得安全起来,然后为我们指引出前进的道路。

我们需要他……现在我们需要他。不然,我们都像是在桶中奔跑的老鼠……

很久以后,在营养老了,嘴边长出了白毛,身上的味道有一点儿古怪的时候,她讲述了这段攀爬的经历,讲述了黑皮如何在她耳边自言自语。被她从捕鼠夹里救出来的黑皮,她说,变得不同了。他的思维好像变慢了,但却变得更加深遂。

最奇怪的一点,她说,是发生在他们到达梁柱以后。在黑皮确定火腿没有大碍以后,他拿起那根曾给营养看过的火柴。

“他在一片旧铁屑上擦亮火柴,”营养说,“拿着燃烧的火柴走向了梁柱的另一头。我可以看见下面混乱的一切,干草架、遍地的干草、乱兜乱转的人群,就像,哈哈,就像一群老鼠……我想只要把火柴扔下去,啊,几秒钟内烟就会弥漫开来,而他们已经锁死了门。等到他们醒悟过来,他们已经被困住了,就像,哈哈,对了,就像桶里的老鼠,而我们却顺着檐槽走了。

“然而他只是站在那儿向下看着,直到火柴熄灭。然后他扔掉了火柴,帮我们架起了火腿,那桩事情再也没有提一个字。我事后问过他,在魔笛手的事情和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以后问过他,他说:‘是啊,桶里的老鼠。’那就是他关于那段经历所说的一切。”

“你到底在糖里放了什么?”基思率先走回暗门的时候问道。

“泻灵。”马利西亚说。

“不是毒药吧?”

“不是,是一种泻药。”

“什么是泻药?”

“就是让你总……想拉。”

“拉什么?”

“没什么,笨蛋。你就是……想拉。我可不怎么想帮你描述。”

“哦,你是说……拉。”

“对。”

“你碰巧带在身上?”

“是啊,当然,在大药箱里。”

“你是说你带那种东西出来就是为了应付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