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考验(第7/10页)

我看着他们偷偷摸摸地悄悄靠近,这令我觉得奇怪,他们为什么不大喊出声,为什么不叫全部的人都来看我被逮?但这些人看向我的次数跟看向彼此的次数一样频繁。他们不是同一伙的,他们每个人都希望由别人动手杀我然后被我杀死,最后留下战利品让自己捡现成的。他们是被冶炼的人,不是劫匪。

我心中涌起一阵可怕的寒意。我想,任何细微的声响都一定会引来红船劫匪,所以就算我没死在这些被冶炼的人手下,劫匪也同样会结束我的性命。但既然每条路都是死,那就没有必要急着往前跑了,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就什么样吧!他们一共三个人,其中一人有一把刀,但我有一根棍子,而且我受过训练。他们瘦削、衣衫褴褛,而且至少跟我一样饿、一样冷。我想其中一个是前一天晚上的那个女人。他们如此安静地朝我包围过来,我猜他们也知道劫匪在这里,也跟我一样怕他们。但即使这样他们还是要攻击我,那么他们必然是狗急跳墙了,想到这点就让我不安。但紧接着我又想,被冶炼的人会有狗急跳墙或者任何其他的感觉吗?也许他们是太迟钝了,不能明白这样做的危险。

切德教给我的那一切诡秘而隐晦的知识,浩得那一切对付两个以上敌人的残酷又优雅的战术,全都随风而去,因为当前两个人踏进我的攻击范围时,我感觉到我掌握着的铁匠的微小暖意逐渐消退。铁匠!我低语,焦急而绝望地求它想办法撑下去。我几乎是亲眼看到它尾巴尖端微微一动,最后一次试图摇尾巴,然后那条线断了,微小的火星熄灭了,只剩下我孤单一人。

一股犹如黑暗潮水般的力量在我体内疯狂涌起,我一步跨出,把棍端深深捣进一人的脸,迅速抽回棍子,然后一挥击中那女人的下巴。我挥击的力道之大,光秃秃的木棍就这么把她脸的下半段扫掉了,她倒下之际我又一记痛击,仿佛棒打一条陷入渔网的鲨鱼。第三个人直直朝我冲来,我想他是要贴近到我不好使棍的近处。我不在乎,我把棍子一丢,跟他扭打起来。他瘦骨嶙峋,全身发臭。我把他推倒在地,他呼在我脸上的气息散发着腐肉的恶臭,我对他又抓又咬,跟他一样毫无人性,是他们害我来不及赶回垂死的铁匠身旁的。我不在乎我对他做了什么,只要能伤害他就好,他也是这样。我把他的脸按在石子地上拖动,把大拇指戳进他的眼睛,而他咬住了我的手腕,把我的脸颊抓得出血。最后他终于被我勒得不再反抗,我把他拖到海堤边推下去,他落在了下方的岩石上。

我站在那里喘气,双手仍紧握着拳。我朝红船劫匪的方向怒目而视,心想有种你们就来啊!但夜色沉寂,只有潮声、风声,还有那女人临死之际喉头发出的微弱咕噜声。红船劫匪要不是没听到我们的声响,就是不希望泄漏自己的踪迹,因此没有多察看夜色中的动静。我在风中等着哪个人注意到我们,然后来动手杀我,但都毫无动静。一波空荡感冲刷过我的内心,取代了之前的狂暴。一个晚上死了这么多人,而生命对我来说如此没有意义。

我把另外两具残破的尸体留在半塌的海堤上,让浪涛和海鸥去解决他们,然后转身走开。我杀死他们时感觉不到他们有任何情绪,没有畏惧,没有愤怒,没有痛苦,连绝望都没有。他们只是一些东西。我走上返回公鹿堡的漫长路途,终于也感觉不到自己的任何情绪。我想,也许冶炼是一种传染病,我已经得病了。而我根本不在乎。

现在回想起来,那段路途没有任何特别清晰的记忆。我一路走个不停,又冷又累又饿。我没有再遇到被冶炼的人,路上看到的寥寥几个行人也都比我更不想跟陌生人交谈。我一心只想着要回到公鹿堡,回到博瑞屈身旁。我在春季庆的庆祝活动进行到第二天的时候抵达了公鹿堡,门口的守卫一开始想拦住我,我注视他们。

“是蜚滋!”其中一人惊讶得倒抽一口气,“人们说你死了。”

“闭嘴!”另一个人凶道。这是我认识多年的该击,他很快地说,“博瑞屈受伤了,小子,他在医务室。”

我点头,走过他们身旁。

我在公鹿堡住了这么多年,从来没去过医务室,我小时候生病、受伤,全都是博瑞屈一手负责治疗。但我知道医务室在哪里。我视而不见地穿过一群群寻欢作乐的人,突然觉得我又回到了六岁的时候,第一次来到公鹿堡时的情景。当时我紧抓着博瑞屈的皮带不放,一路从遥远的月眼城来,那时他受伤的腿还包着绷带;但他从来没有把我放到另一匹马背上,或者交给另一个人照顾。我穿过人群,经过那些铃铛、花朵和甜蛋糕,走进城堡内层。士兵营房后面有单独的一座岩石建筑,用石灰水刷成白色。那里没有人,我直接穿堂入室,经过前厅进入到后面的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