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他们叫我“新来的”(第10/10页)

他突然倒下去,像一只飞到一半被石头击中的鸟。他在地板上坐了一会儿,我弯下身体紧紧抱住大鼻子。博瑞屈慢慢地摇了摇头,仿佛要甩掉头发上的雨水,然后站起来,用巍然的身影笼罩住我们。“他天生就流着这种血,”我听见他自言自语地嘀咕着,“一定是从他该死的母亲那边遗传来的,我不应该感到意外。但这小孩需要受到教训。”然后他直视我的眼睛,警告道,“蜚滋,你绝对不许再对我那么做,绝对不许。现在,把狗给我。”

他再度向我们走来,我隐约感觉到他隐藏的暴怒,于是忍不住又使力推开他。但这次我的攻击撞上一堵墙,力量反弹了回来,让我一个踉跄倒下去,一股黑暗压着我的头脑,使我几乎晕厥。博瑞屈俯身向我,“我警告过你了。”他轻声说,那声音宛如狼嗥。然后,我最后的知觉感觉到他的手指抓住大鼻子的后颈,动作并不粗鲁地把狗拎起来,走向门口。他很快就打开了先前我没能打开的门栓,不久我便听见他下楼时沉重的靴子发出的咚咚声。

过了一会儿我恢复了神智,站起来,往门口飞扑过去,但博瑞屈不知怎么地把门锁上了,我徒劳无功地拉扯着把手。随着大鼻子被带到离我越来越远的地方,我对它的感应也越来越微弱,最后只剩下一股绝望的孤寂。我先是哀鸣,继而号叫,手指拼命地抓着门,寻找我和它的联系。突然闪过一阵红色的疼痛,然后大鼻子就完全消失了,它的狗类感官也完全离我而去。我放声尖叫,像一个普通的六岁小孩一样嚎啕大哭,徒劳无功地捶着厚厚的木头门板。博瑞屈仿佛过了好几个小时才回来。我筋疲力尽地趴在门前喘气,听见他的脚步声时我抬起头来。他打开门,我试图从他身边冲出去,但他敏捷地抓住了我衣服的后背,一把将我拽回房里,然后把门砰的一声关上,锁住。我无言地扑在门上,喉头发出一声哀鸣。博瑞屈疲惫地坐下。

“想都不要想,小子。”他警告我,仿佛他能听见我正疯狂地计划着下一次他放我出去时我要做些什么。“它走了。那只小狗走了,真是可惜,因为它的血统很好,它这一脉血统的历史几乎跟你的一样悠久,但我宁可浪费一只猎犬也不想毁掉一个人。”见我还是没动,他又说,语气几乎是慈祥的,“放手吧!别再一直想着它、盼着它回来了,这样不会那么难过。”

但我无法放手,也听得出他并不真的指望我能就此忘怀。他叹了口气,慢慢起身准备就寝。他没有再跟我说话,只熄了灯,上床躺下,但他没有真正入睡,离天亮还有好几个小时的时候他就起来了,把我从地上抱进被他躺暖的毯子里,然后再度出门去,好几个小时都没回来。

至于我,我满心悲痛,高烧不退,躺了好多天。我相信博瑞屈会告诉别人说我是得了某种小孩子常见的病,所以大家都没来吵我。好多天后他才准许我出门,但不是我自己一个人出门。

之后博瑞屈费尽心力,确保我没有机会再跟任何野兽建立起深厚的感情联系。我确信他认为他是成功了,就某种程度而言也确实如此,因为我没有再跟哪一只猎犬或者哪一匹马建立起特殊的单一感情联系。但我并不觉得自己是受到了他的保护,反而觉得自己被囚禁起来了,而他就是典狱长,狂热而急切地努力确保我是与世隔绝的。一种彻底的孤寂从此种在我心里,深深地在我身上扎下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