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2 叛乱之火 Chapter 08 荷里路德宫(第7/13页)

当时菲格斯点点头,用衣角擦干满是泪水的脸颊,但我不晓得詹米的话他听进去多少。我看着菲格斯机警的黑眼,现在他眼中满是仔细打量的眼神,我不喜欢。我想约翰尼如果稍微聪明点,就会知道应该站在他父亲和我中间。

詹米单膝半蹲,持剑凶狠地往上一捅,剑锋嗖地削过杜格尔耳边。杜格尔急忙后窜,愣了片刻,接着咧嘴露出白牙,剑身平放朝詹米头顶一敲,响亮地发出哐的一声。

广场上一片欢呼叫好,这场比武从优雅的法式击剑沦为高地斗殴,戏谑的玩笑把围观者都逗得乐坏了。

基尔马诺克爵士也听到这阵喝彩声,望着广场对面,满脸愠怒。

他语带讽刺地说:“殿下的顾问都受召去见西班牙人、奥沙利文,还有那个老公子哥儿塔利巴丁。他能听得进去埃尔科爵士的建议吗?还是能听进巴莱里诺、洛奇尔或我的卑微建议呢?”

显然这是个反问句,他心里早有答案,所以我只是咕哝几声表示自己也有同感,眼睛依然盯着场上的两人。铿锵的金属撞击声在四周的石柱石地间震荡,几乎淹没了基尔马诺克的声音,但他已经打开了话匣子,无法再克制自己的不满。

他说:“不,他听不进去!奥沙利文、奥布莱恩,还有那些爱尔兰人,他们一点风险都没有!就算发生最糟的情况,他们国籍不同,可以要求免予起诉。但我们呢?我们赌上了身家、荣誉,甚至自己的性命!可是他不把我们当回事,拿我们当一般的龙骑兵看待。昨天早上我和殿下问好,结果他竟然头抬得老高,从我旁边走过,好像我跟他问好有失礼节!”

基尔马诺克非常生气,这也情有可原。查理王子先是用自己的风采吸引人,拉拢对方为他的冒险贡献人力、金钱,之后却又对人视而不见,回头去找他的老顾问。而这些法国来的顾问大多认为苏格兰是一片不毛的荒地,苏格兰人都是野蛮人。

杜格尔惊呼一声,詹米放声大笑,原来杜格尔左边衣袖又被割得半垂下来,底下光滑的棕色皮肤倒是毫发无伤。

“我可要找你算账了,詹米小子。”杜格尔笑着说,汗珠从脸上流下。

詹米气喘吁吁地说:“是吗,舅舅?你要怎么找我算账?”剑光一闪,杜格尔的毛皮袋毫发不差地从皮带上横空飞出,掉在石地上叮当作响。有东西在我眼角一闪,我立刻转头大喊:“菲格斯!”

基尔马诺克往我看的方向转头,看到菲格斯。菲格斯手里拿着一根粗棍,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要不是想到他可能做出坏事,我还真会笑出来。

基尔马诺克看了一眼,对我说:“图瓦拉赫堡夫人,不要紧,有需要的话,我儿子会光荣地保护自己。”他看着约翰尼,眼里充满溺爱,然后又转回头去看比剑。我也转回头,但朝着约翰尼的方向竖起一只耳朵。我不是觉得菲格斯没有荣誉感,只是我知道菲格斯对荣誉的定义和基尔马诺克大不相同。

“行了!”杜格尔一声大吼,比试突然停了下来。王子一行人鼓掌,两人汗流浃背地对他们鞠躬,再上前接受祝贺,并介绍给弗朗西斯科大人。

石柱旁突然有个尖锐的声音大喊:“大人!可以表演‘抛物线’吗?”

詹米转身,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打扰微微皱眉,但接着耸耸肩,笑着退后,站到庭院中央。“抛物线”是菲格斯替这个把戏取的名字。

詹米很快向殿下一鞠躬,抽出大刀,小心捏着刀尖,微微弯腰,接着使劲一抛,整把刀旋转着直射向天空。所有人都盯着大刀瞧,这把大刀有着筐形护腕握把,头尾不停轮番上下旋转,锻造的刀身在阳光下闪耀生辉。整把刀转个不停,似乎在空中停留了好一会儿,才猛然俯冲而下。

这个把戏的精髓是用劲往上抛,让它掉下来时刀尖朝下插入土中。詹米改良了这个把戏,直接站在下坠的弧形底下,在最后一刻才往后躲开,免得被刀插中。

“啊!”随着观众的大叫,刀直直插入詹米脚边。詹米弯腰把刀从草地上拔出来。这时我注意到,有两个观众不见了。

一个是十二岁的约翰尼·基尔马诺克大人,脸朝下趴在草地边,头上一个肿包,从柔细的棕发间露出来。第二个早就跑得不见人影,但我从背后的影子那里听到一句低声的话。

声音听起来很得意:“Ne pétez plus haut que votre cul.”(没那个屁股,就别吃那种泻药。)

这样的天气在十一月来说温暖得不寻常,无所不在的云层已经散开,短暂的秋日阳光暂时照亮阴沉沉的爱丁堡。我抓紧这难得的片刻温暖,到户外荷里路德宫后方的岩石庭园,两膝跪地,在地上搜索。几个高地人也在四处闲晃,带着自家酿的威士忌,用自己的方式享受阳光。他们看我在地上爬似乎觉得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