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 避难所 第十六章 救赎灵魂(第8/9页)

没了炭盆防风,煤炭很快熄了,房里一片漆黑,挤满了恶魔。余光闪动中,我看见他蹲在墙边,怒气冲冲,满脸涨红,阴茎在下腹的一片毛发中挺立,死白的脸上眼神相当骇人。维京暴汉——他就像北欧那些怪物,突然从龙船上跳到古苏格兰海岸薄雾蒙蒙的海岸上,烧杀劫掠。那些人会用最后的力气去杀戮,会用最后的力气去强暴,并强行在被征服者的肚子里播种。小小的熏香台没有光,但是鸦片令人晕眩的味道堵在我肺里。煤炭虽然熄了,我在黑暗中还是看得到光,七彩的光芒在我的视线边缘飘浮。

移动越来越难,我觉得自己像是在及膝的水中行走,一条大鱼在后面追赶。我抬高膝盖,迟缓地奔跑,感觉水都溅到了脸上。

我摇摇头,挥去这个梦,却发现脸上和手上确实湿了。但那不是眼泪,而是血,还有汗,是我在黑暗中和这个可怕家伙扭打溅出的血汗。

汗。有些事跟汗有关,我必须想起来,却想不起来。一只手握紧我的上臂,我抽开手,一层湿滑的薄膜留在我皮肤上。

一圈圈绕着桑树丛,猴子追着黄鼠狼。但事情不太对,是黄鼠狼追我,黄鼠狼的尖锐白牙刺进我的前臂。我挥拳打他,牙齿松开了,但爪子……一圈圈绕着桑树丛……

怪物把我逼向墙边,我能感受到头的后面就是石头,紧握的手指下面也是石头,一个像石头一样硬的身体用力压着我,膝盖在我的膝盖之间,石头和骨头,在我中间……两腿中间,还有像石头一样硬的……啊。那是生命坚硬中的柔软,热烫中愉悦的清凉,悲痛中的安慰……

我们相互拥抱,跌到地上,翻了好几圈,缠在掉落的挂毯之中,窗户流进的冷空气涌了上来。疯狂的薄雾开始散去。

我们撞到一些家具,但两人都躺着没动。詹米的双手扣住我的乳房,指头深深陷进肉里。我感觉有液体滴到我脸上,是汗水还是泪水,我不知道,于是我睁开眼。詹米正俯视我,月光下面无表情,双眼圆睁,却没有聚焦。他双手松开,一根指头温柔地滑过我的胸部曲线,从斜坡到顶端来来回回。他移动手,罩住乳房,指头张开像海星一样,跟吮奶的孩子一样轻柔。

“妈妈?”他说。我后颈的寒毛竖起。那是年轻男孩高亢清纯的声音。“妈妈?”

我们沐浴在冷空气中,漂流的雪花卷走有害健康的烟雾。我向上伸出一只手,覆着他冰冷的脸颊。

“詹米,来吧,躺下来吧。”我的声音从受伤的喉咙轻轻传出,他颤抖着,卸下武装,我紧紧抱着他庞大的身体,他啜泣的力气震动着我们两人。

真是幸运,早上发现我们的是镇定的威廉修士。我听到开门声时还迷迷糊糊,可是一听见他体贴地清清喉咙,用约克郡拖长的语调说“两位早安”时,我便立刻清醒过来。

詹米的身体重重压在我胸前。他的头发已经干掉,一束束青铜色的发束在我胸前旋绕,像中国菊的花瓣。他温暖的脸颊贴着我的胸骨,因为流过汗而有点黏腻,但我可以摸到他的后背和手臂,那就像我的大腿一样,因为冬日空气的吹拂而冷却了下来。

日光从没有遮掩的窗户照进屋内,我虽然对昨晚造成的毁损略有所觉,但此时才看见全貌。碎裂的家具和陶器四散,那对巨型蜡烛像木头一样倒在地上,四周缠绕着撕裂的帘子和散乱的床罩。我背后压着的东西让我很痛,从陷入肉里的痕迹判断,我想这人形针垫一定是圣塞巴斯蒂安的那幅织工拙劣的挂毯。若真是如此,修道院的损失还不算太大。

威廉修士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站着,水壶和脸盆拿在手上。他很精准地把眼神固定在詹米左边的眉毛上,问道:“今天早上觉得如何?”

好长一段沉默,詹米在这段时间内体贴地保持不动,遮住我身体的大部分。最后,获准可以露出身体的这人发出粗哑的声音:“很饿。”

“噢,好,我去告诉约瑟夫修士。”威廉修士仍紧紧盯着他的眉毛,然后门在他身后无声合上。

“还好你没动,否则我们就多了一道罪:把不洁的思想带给威廉修士。”我说。

他深邃的蓝眼向下盯着我。“是啊,嗯。”他明智地说,“看见我的屁股,以现在的状况来说,不至于破坏别人的圣秩圣事。而你的……”他停顿一下,清清喉咙。

“我的怎样?”我质问。

他的头缓缓低下,在我肩上留下一吻:“你的嘛,主教都会被你害死。”

“嗯哼。”我觉得自己越来越会发出苏格兰人的一些声音,“那就这样吧,你现在该移动了。我想即便是威廉修士,也很难一直表现得那么得体。”

詹米低头小心靠在我旁边,把头放在一层挂毯上,侧眼看我:“我不知道昨晚的事有多少是做梦,有多少是真的。”他的手无意识地摸着胸前那道伤口,“但若有一半是真的,那我现在应该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