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 避难所 第十二章 温特沃思监狱(第11/13页)

从狼的角度来看,我和埋在雪里的那些死尸不同,是相当有吸引力的。一方面,我会动,比较难抓,有可能抵抗;另一方面,我动作迟缓,而且还没冻僵,因此比较不硌牙。此外,我身上还有鲜血的味道,在这堆冷冻垃圾中散发出温暖的诱惑。我想如果我是狼,我不会迟疑。正当我思考着我和这动物之间接下来的发展,并得出结论时,它也做出了决定。

彭布罗克医院里曾有个叫查理·马歇尔的美国佬,他是个讨人喜欢的家伙,跟其他美国人一样友善,最有趣的是他最常挂在嘴边的话题。他曾在美国警犬队里任中士,最爱讲跟狗有关的事。他曾在艾里斯附近的一个小村庄,和两只狗一起被地雷炸伤。他为他的狗感到难过,而在我值班时零碎的休闲时间中,只要我跟他坐在一起,他便会告诉我那些狗的事。

其中比较重要的是,他告诉过我,倘若被狗攻击该做什么和不该做什么。现在,这只小心沿着石块下来的恐怖生物,把它当作狗是有点牵强,但我还是希望它和它驯化的后代之间,有些基本特性是相通的。

“坏狗。”我盯着它的一只黄色眼睛,坚定地说。“其实,”我边说,身体边慢慢靠向监狱的高墙,“你绝对是只恐怖的狗。”(说话要大声坚定,查理是这么说的。)“你大概是我见过的最凶的狗。”我继续大声坚定地说,并持续向后退。一只手在身后摸着墙上的石头,逐步移动……再移动……再侧身往转角移动……剩下十码。

我拉拉领口的带子,开始摸索我固定斗篷的胸针,并继续大声坚定地告诉那匹狼,我对它还有它祖先和近亲的想法。那匹狼对我的辱骂似乎颇感兴趣,垂着舌头,露出狗笑。它的动作不疾不徐,在它靠近之时,看得出来它有点跛,而且又瘦又脏。它身体衰弱,可能很难追捕猎物,因此才来监狱垃圾堆觅食。我很希望是这样,它身体越衰弱越好。

我找到斗篷口袋里的皮手套并戴上,接着把厚重的斗篷在右手前臂缠绕数圈,希望天鹅绒的重量够重。“它们会从喉咙下手,除非训练师教它们别的做法。保持眼睛直视,当它决定扑向你的时候,你会看得出来。那就是你出手的时候了。”查理告诉过我。

在那邪恶的黄色眼睛里,我可以看见很多东西,饥饿、好奇和怀疑,不过还没有要跳跃的决定。

我继续对它说:“你这恶心的怪物,看你敢不敢跳过来咬我的喉咙!”我内心突然冒出其他想法。我刚刚把斗篷稍微在右臂上绕了几圈,留下大部分的斗篷垂在一旁。假设斗篷衬垫够厚的话,希望够厚,那就能防止它的牙齿穿刺过去。

这狼很瘦,但并不憔悴。我想它应该有八九十磅重,比我轻,但没轻太多,我不算有太大优势。杠杆力量会使形势利于它,四只脚比两只脚在湿滑的雪地上更能保持平衡。希望我背靠着墙有用。

我背后感到一点空荡,我知道转角到了。狼离我大约有二十英尺的距离,就是这里了。我扫去脚下的雪,站稳脚步等待着。

我没看到狼跃离地面的动作。我发誓我确实一直看着它的眼睛,不过要是它眼里真的透露过跳跃的决定,那一定也是即刻便行动,所以来不及察觉。我想都没想,便本能地举起手臂,挡住朝我冲来的灰白影子。

它的牙齿刺进斗篷衬垫,力量大到在我手臂留下瘀青。它比我想的还重,我措手不及,手臂沉了下去。我原本打算把这只野兽丢到墙上,或许可以让它晕倒。结果是我自己跳到墙上,把狼压在石块和我的臀部之间。我挣扎着用松开的斗篷包住它。它的爪子撕裂我的裙子并抓伤我的大腿,我膝盖用力撞向它的胸口,它发出窒息的吠声。这时我才发现,那些音调古怪的咆哮是我发出来的,不是狼。

奇怪的是,这时我一点也不害怕,虽然刚开始看见那匹狼跟在身后,确实把我吓坏了。此时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是我杀它,就是它杀我。所以,我要杀它。

当身体处于强烈挣扎的状态时,只要越过了一个点,人就会放任自己用尽力气,不顾一切地豁出去,直到挣扎结束。女人的点通常是在生孩子的时候,男人则是在战斗的时候。

过了那个点,所有疼痛或受伤的恐惧都会消失。生命在那个时候变得非常简单,你会努力做你正在做的事,或者失败而死;而究竟会活会死,并不真的重要。

我在病房实习时见过这种挣扎,但从没亲身体验过。现在我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锁死在我前臂上的嘴巴上,还有不断扭动撕扯我身体的怪物。

我试图拿它的头去撞墙,但不够用力,没什么用。我很快就累了,要是这匹狼状态很好,我不会有任何机会。虽然我现在机会也不大,不过总要尽力一搏。我压住它,把它固定在身体下方,闷在腐烂尸臭中。它几乎立刻恢复力气,开始在我身体下方扭动,不过当它放松的那一秒钟,已经足以让我挣脱手臂,一手从下方钳住它的口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