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理士城堡 第十章 立誓(第8/8页)

回城堡的路上,大家静默无语。我走在死者身边,他就躺在以松木枝干制成的临时担架上。其后以同样方式运着的,是他生前的敌人。杜格尔独自一人走在最前面。

当我们走进前庭大门时,我看到贝恩神父肥胖的身影。他急忙迈着来得太迟的步伐,赶来帮助已逝的教民。

杜格尔停下脚步,当我正要转身到楼上诊间时,他伸手拦住我。抬着乔迪遗体的人继续走向教堂,留下我们待在荒芜的走廊。杜格尔抓住我的手腕,仔细地看着我。

“你以前看过人死去,而且是死于暴力。”杜格尔断然说道。这不是问句,而是近乎控诉。

“我看过很多。”我以同样断然的语气回答,然后抽出身子去照顾其他伤患,留他站在原地。

***

乔迪的死虽然骇人,却只给庆祝活动带来了短暂的阴影。当天下午,大家在城堡内的教堂为他举行了一场隆重的葬礼弥撒,隔天早上各式竞赛也就开始了。

我没看到多少比赛,因为忙着“修理”参赛者。我能肯定地说,真正的苏格兰高地竞赛,就是一场“保命”游戏。我帮好几个在刀剑之间跳舞、看来是打算把自己的脚砍断的笨手笨脚者包扎伤口,帮一个跑进丢出的铁锤射程内的家伙接回断腿,还发了蓖麻油和金莲花糖浆给无以数计吃了太多甜食的小孩。到了傍晚时分,我几乎累瘫。我爬上诊所的大桌,想从小窗子探出头呼吸点新鲜空气。竞赛场上的叫嚣笑声和乐音都已停歇,很好,不会再有人来看病了,至少到明天之前不会。鲁珀特说过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射箭?嗯,我查看绷带还够不够,随后疲累地关上诊所的大门。走出城堡后,我下山到马厩去。我可以和不说话、不流血、非人类的马儿好朋友做伴。我心里也想,或许可以在那里见到詹米,然后试着再次向他道歉——为了把他无端扯进立誓大会。的确,詹米虽然顺利、成功地立完誓,但显然不会再独自待在马厩里了,因为鲁珀特可能到处散布我们暧昧嬉戏的谣言。嗯,我最好别再想了。

至于我的困境,我最好也别再多想,不过,我迟早都得思考这问题。我的逃脱计划在大集会之初这么“堂而皇之”地挫败,那么大集会尾声之际的机会可能更棒。的确,虽然大多数马匹和访客都会在这时离开,但城堡里还有好多马可用,要是幸运的话,丢了一匹马也只会被认为是偶然失窃。你看竞赛场上有那么多一脸凶恶的家伙,而且在众人离开的纷乱中,可能也要过好长一段时间才会有人发现我跑了。

我沿着小牧场的篱笆拖着脚步慢慢走,心里盘算着逃脱的路线。整件事最困难的地方,在于我只能粗略地从我要去的地方知道我目前人在何处,而且由于我在竞赛过程中帮大伙儿看病,现在从理士城堡到边境间的所有麦肯锡族人全都认得我,我没办法向路人问路。

我突然想到,詹米是否已把我在立誓大会那一夜失败的脱逃企图告诉了科拉姆或杜格尔?他们两人都没提过,詹米也许没告诉他们。

放牧场上没有马,我推开厩门,看到詹米和杜格尔双双坐在一捆草堆旁时,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他俩看到我,也和我见到他们时一样讶异。不过,他们还是有礼貌地起身邀我同坐。

“没关系,我无意打断你们的谈话。”我朝厩门转身退了回去。

“姑娘,不碍事。我刚刚告诉詹米的事,跟你也有关系。”

我很快朝詹米望了一眼,他摇头回应。所以,他没把我企图逃跑的事告诉杜格尔。

我坐下来,对杜格尔有点提防。我还记得立誓大会当晚在走廊发生的事,虽然他的动作和言谈不像是在讨论那件事。

杜格尔突然开口:“两天后,我要离开理士城堡。而且,我要带你们两个同行。”

“要带我们去哪儿?”我睁大眼睛问,心跳继续加速。

“穿越整个麦肯锡的领地。科拉姆不便长途跋涉,所以探访领地内那些没能来参加大集会的佃户农家就落到我头上,去照顾这里那里的大小生意……”杜格尔挥着手,当作小事一桩。

“但为什么要带我?我是说,我们。”

杜格尔在开口前想了一下:“因为詹米对马很有一套,至于姑娘你呢,科拉姆认为我应该带你到威廉要塞那儿去,那里的司令应该可以……可以帮你找到法国的亲戚。”我心想,或者是帮你查出我是谁,还有查出我隐瞒了多少事吧。杜格尔低头看着我,显然在想我是怎么看待这消息的。

“好吧,这听起来是个好主意。”我平静地回答。虽然我外表看似平静,内心实则雀跃万分。太幸运了!现在我不必尝试逃离城堡,杜格尔会为我带路的。我心想,到了威廉要塞,就可以轻易找到去纳敦巨岩、去巨石阵的路了,然后,幸运的话,我会回到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