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第12/13页)
我又被挠了一下,这次我转移身体的重心伸手去摸。
是电话,我的电话在震动。我不敢相信——电池差不多没电了,信号几乎不存在。屏幕上显示:爸爸(177个未接来电)。
如果不是太困倦,我大概不会接的——随时都可能有个拿枪的人过来把我们解决掉,这不是和爸爸交谈的好时机。但我头脑不够清醒,不论何时,只要电话一响,我原来那股巴甫洛夫条件反射式的冲动就是拿起它。
我按下接听键:“喂?”
一阵哽咽的哭声从另一端传来,然后说:“雅各布?是你吗?”
“是我。”
我听起来一定很糟糕,声音微弱而刺耳。
“噢,我的上帝啊,噢,我的上帝的啊!”我爸爸说。他没预料到我会接电话,也许他已经放弃,以为我死了,现在他打电话给我是出于某种反射性的伤痛本能,他控制不了,“我以……你去了……发生了什么……你在哪儿,儿子?”
“我没事,”我说,“我活着,在伦敦。”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跟他说了最后那部分,我猜是觉得自己欠他一些真相。
然后听起来像是他把头从听筒旁移开对别人大喊:“是雅各布!他在伦敦!”,然后回到和我的对话中,“我们以为你死了”。
“我知道,我是说,我不惊讶。很抱歉用那样的方式离开,我希望我没太吓到你们。”
“你都把我们吓死了,雅各布。”父亲叹了口气,这一声长长的颤音同时包含了宽慰、不相信和恼怒,“你妈妈和我也在伦敦。警察在岛上找不到你,之后……无论如何,那无关紧要,只管告诉我们你在哪里就好,我们会来接你!”
艾玛苏醒了,睁开眼睛看着我,她睡眼惺忪,好像沉浸在自己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穿过几英里外的大脑和身体凝视着我。阿迪森说:“好,非常好,现在和我们待在一起。”然后取而代之开始舔她的手。
我对着电话里说:“我实在不能来,爸爸,我不能把你牵扯进来。”
“噢,天哪,我就知道。你在吸毒,不是吗?听着,不管你和谁混在一起,我们可以帮忙。我们不用把警察牵扯进来,我们只不过想要你回来。”
接下来的一瞬间我脑中一片黑暗,当我再次回过神来,感到肚子里一阵钻心的痛,痛得不由自主丢掉了电话。
阿迪森猛地抬起头看着我:“什么情况?”
这时我看到一根又长又黑的触须压在电话亭玻璃外面,很快又有第二根压了过来,然后是第三根。
是“空心鬼”,解冻的“空心鬼”,它跟着我们过来了。
狗看不见它,但他很容易地从我脸上读出来:“是它们当中的一个,对吗?”
我用口型默示,对,阿迪森缩进角落里。
“雅各布?”爸爸微小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雅各布,你在吗?”
触须开始缠绕电话亭,将我们包围。我不知要怎么办,只知道我不得不做点什么,于是我挪动双脚,把双手放在墙上,挣扎着站了起来。
然后我和它面对面了。触须从它豁开的刃状嘴巴里伸出来扇动,它黑色的眼睛正渗出越来越多的黑色液体,在玻璃外几英寸的地方凝视着我。“空心鬼”从喉咙中发出低声咆哮令我内心翻江倒海,我有点希望这个野兽干脆把我杀了做个了结,这样所有的痛苦和恐惧就都能结束了。
狗对着艾玛大喊:“醒醒!我们需要你,女孩儿!生火!”
但艾玛既不能说话也站不起来。我们在地下车站孤立无援,车站里只有两个穿着雨衣的女人,她们一边后退,一边捏着鼻子抵抗“空心鬼”熏天的恶臭。
然后整个电话亭开始左摇右摆,我听到把它固定在地上的螺栓嘎吱作响,折断了。“空心鬼”慢慢地把我们抬离地面——六英寸,然后一英尺,然后两英尺——结果又狠狠地摔回地面,电话亭的窗户被震得粉碎,玻璃碴儿像雨点般落在我们身上。
然后“空心鬼”和我之间就什么也没有了,没有一英寸的距离,没有玻璃窗。它的触须扭进电话亭里,缠绕住我的胳膊、腰,然后缠住我的脖子,越勒越紧、越勒越紧,直到我无法呼吸。
那时候我知道自己死了。因为死了,我不能做任何事,我停止抗争,放松每一块肌肉,闭上眼睛,屈从于肚子里烟火般的爆破带来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