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白玉膏(第7/24页)

三人正嘻嘻哈哈地说笑,只听身后一声暴喝:“戒色,你又偷懒!”戒空板着一张大脸,一个爆栗敲打在戒色的光头上,戒色疼得龇牙咧嘴,眼里含泪叫了声“师兄”,慌忙抓起扫帚,低头扫地。文清和沫儿只得走开。

两人走回大殿,见婉娘已经上完香。文清和沫儿也不管上面供奉的是什么菩萨,只管跪下咚咚磕了几个头。走出大殿,却见刚才闯入圆通房间的俊俏公子正在附近晃悠,惹得几个烧香的年轻女眷心猿意马,不停地偷看窃笑。

婉娘上前行了礼,赞道:“这位公子双眉入鬓,中堂生金,是个大富大贵之相。依在下看,不出三个月,公子定有大财。”

这人一身儒生打扮,穿了一件圆领湖蓝色棉长袍,衣领和袖口绣了同色流云纹,做工细腻,质地良好,腰间十分夸张地系了条珍珠玉带,一看就是城中永祥稠庄的出品;五官端正,容貌俊秀,头上的发髻梳得乌黑光亮,无一根发丝凌乱,但眼神却有些痞气。听婉娘这样说,并未表现出感兴趣的样子来,反而懒洋洋道:“在下不信算命。”

婉娘哈哈笑道:“公子既然不信算命,手腕上戴个保命玉做什么?”

沫儿朝他的手上看去。那公子慌忙拉伸衣袖,将手腕掩住。原来他虽然衣裳华丽,一双手甚是粗糙,几个指关节红肿,一看便知是冻疮,手腕上带了一串黑色的玉珠。

婉娘拱手道:“在下姓李,看兄台品位不凡,容貌俊雅,在此处相见原是缘分。在下远道而来,寻亲不遇,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着实烦闷,不如我请公子小饮一杯如何?”

听说是找人喝酒,他似乎松了一口气,随随便便打了一拱道:“喝酒就喝酒。”一副“怕你不成”的表情。

两人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他自称姓杨名沙,字自清,柳州人氏,三个月前来到洛阳,一直寄居于静域寺,就住在西一号房。听说婉娘也非洛阳人氏,态度稍热情了些。

文清沫儿见这人相貌虽美,却毫无读书人清雅之风,觉得十分讨厌。看婉娘似乎真要请杨沙去喝酒,沫儿使个心眼,上前道:“公子,今天您不是约了学塾的柳公子商谈拜会老师吗?不要误了时辰。”

婉娘一愣,恍然大悟道:“哦,对了。”迟疑了一下,转向杨沙抱歉道:“如此不巧,辜负了杨公子相陪的美意,这场酒在下一定补过。”

杨沙有些扫兴,舔了舔嘴唇,干笑道:“李兄既然也住在这里,以后有的是机会,再喝不迟。”

看了杨沙走远,婉娘悄声道:“我先回榭里,你们俩这几天就住在这里。如果戒空问起……”

沫儿推她道:“走吧走吧,还用你说?不会露出破绽的。”

婉娘抿嘴一笑,转身便走。沫儿突然想起,上前嬉皮笑脸道:“婉娘,我再问一句。你怎么改了无利不起早的本性了?”

婉娘回身笑眯眯道:“谁说无利了?你没发现是你笨。”

※※※

中午两人就在静域寺吃了斋饭,与小和尚戒色的关系更好了一层,三人嘻哈打闹,玩作一团,对寺里的情况了解了个大概。静域寺周围多官宦住宅,客房寄居的,大多是前来投奔的远亲或穷亲,每天付上一点香油钱,比在外住客栈便宜多了,且地方又僻静又安全。听戒色讲,杨沙初来静域寺时十分寒酸,这两个月才发达起来,出手大方,与寺中众僧的关系很是不错。

但听戒色的口气,对杨沙十分不喜欢。沫儿故意道:“我看这人比较讨厌。”

戒色恨恨地道:“哼,他还敢对方丈出言不逊呢。”

原来能在静域寺出家的,都要有权贵亲戚引荐,在出家剃度之前要捐赠一笔不小的香油钱。小和尚戒色无依无靠,除了几个大和尚对他还不错,那些同门的师兄处处以捉弄他欺负他为乐,特别是戒空,专门找他的不是,动不动就将他抓到没人的地方暴揍一顿,脏活累活都给他干。但圆通方丈对他十分慈爱,每次见到都会摸摸他的头,看看他的衣服是否单薄。所以戒色极其崇拜圆通方丈,在心里甚至希望他是自己的爹爹该有多好。

前几日晚上,戒色烧好了水,见方丈屋里灯还亮着,便走过去想给他送些热水,却见杨沙先一步进去。戒色在门口听到杨沙口气傲慢,说什么“快做决定”以及“身败名裂”之类的话。戒色年龄虽小,也听出不是好话。在戒色心中,方丈是自己唯一的亲人,本来对杨沙印象还好,一见他这个样子,慢慢便对他心存芥蒂。

※※※

下午时分,文清和沫儿打算回闻香榭拿些衣服,便和戒色告辞,说去客栈拿了行李来。

沫儿尝过冻疮那种又疼又痒、抓挠不得的滋味,热心道:“戒色师父,我们带的有治疗冻疮的膏子,等我取了行李来,给你用一下,很快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