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北风哥哥的秘密(第21/39页)
“结果你跑掉了吗?”
“跑了,算跑了吧。”
“结果?”
“噢,我其实没跑多远。而且家里总是会寄钱来。我取得了医师资格,但我从来都没怎么在执业。算是见识了大世界。但我回来了。”他害羞地微笑,“我猜他们知道我会回来。索菲·岱尔知道我会,至少她现在是这么说的。”
“始终没找到你父亲。”史墨基说。
“这个嘛,”医生说,“可以说找到了,也可以说没有。”他凝视着田里那堆废铁。不久它就会成为一团说不出形状也长不出草的小山丘,接着什么也不剩。“我猜真的是这样,你知道,外出历险,最后发现要找的东西就在自家后院。”
他们身旁的低处,有只田鼠一动不动地躲在它石墙上的藏身处观察他们。它闻到了他们猎物的腥味,他们的嘴仿佛大快朵颐似的动个不停,但却不是在吃东西。它蹲在一片它和它祖先不知蹲了多久的粗糙地衣上,百思不解。它一思考鼻子就会动个不停,还朝他们出声的地方竖起半透明的耳朵。
“追问太多是不行的,”医生说,“不要去追问那些既定的事。那些无可改变的事。”
“对啊。”史墨基说,但却没那么肯定。
“我们。”医生说,而史墨基认为自己明白这“我们”包含哪些人、不包含哪些人。“我们有我们的责任。不能就这样跑去追逐某种东西,完全不理会其他人想要或需要什么。我们必须想想他们。”
田鼠想着想着就睡着了,但当这两个庞然大物站起来收拾好他们那些古怪的东西时,它又蓦地惊醒。
“有时我们就是无法完全了解。”医生说,仿佛这是他付出某些代价才学到的智慧,“但我们有自己的角色要扮演。”
史墨基喝了口酒,把酒壶盖上。难道他真的意图抛弃责任、甩开角色,做出这么可怕、这么不像他、这么绝望的事?你寻寻觅觅的东西就在自家后院里:以他的个案而言,还真是个阴郁的笑话。好吧,他无从分辨,也求助无门,但他知道自己已经厌倦挣扎了。
况且,他心想,这反正不会是史上第一遭。
收 获
每年享用狩猎大餐的这一天都堪称年度大事。一整个礼拜都有人来访,跟克劳德姑婆密会一下、缴付租金或解释他们为何付不出租金(由于对地产和地产价值毫无概念,史墨基并不惊奇德林克沃特家的土地有多广大、管理方式有多奇特——但这场年度盛会在他眼里倒是很有封建社会的味道)。访客大多也会带份小礼,例如一加仑苹果酒、一篮苹果,或一些包在紫色包装纸里的西红柿。
弗勒德一家人、汉娜和桑尼·努恩就任何角度而言都算是他们最大的佃户,他们留下来吃晚餐。鲁迪自己也带了只鸭子来加菜,桌上铺着散发薰衣草香气的花边桌巾。克劳德姑婆打开了她那盒打过蜡的结婚银器(她是德林克沃特家唯一收过这种礼物的新娘,因为克劳德家人很注重这种事),烛光照得它们亮晶晶的,也照耀着水晶杯的琢面,只是今年打破了一只杯子,让人很心痛。
他们拿出很多喝了令人昏昏欲睡的深色葡萄酒,是沃尔特·欧西恩每年酿造、来年再倒出装瓶的,那是他带来的礼物。大家举起酒杯,在油亮亮的禽鸟肉和一碗碗秋收的食物上方互相祝酒。鲁迪站起来,啤酒肚有点越过了桌子边缘,说道:
祝福一家之主
也祝福女主人
还有这张餐桌旁的所有小孩。
那一年,小孩包括了他自己的孙子罗宾、桑尼·努恩刚出生的双胞胎,还有史墨基的女儿泰西。
妈妈也高举酒杯说了:
愿你们有遮风避雨之所
有火炉温暖你们
但最重要的,当雪花纷飞时
我愿你们有爱。
史墨基开始一段拉丁文的贺词,但黛莉·艾丽斯和索菲发出哀嚎,因此他只好重新来过:
鹅、烟草、古龙水:
慷慨的心定会获得
三只翅膀、足蹬黄金的天堂预言,使之发酵
再透过铃声和人声传播,
弥补我们受到征召的骨灰逐渐消退的影子。
“‘逐渐消退的影子’很不错,”医生说,“还有‘受到征召的骨灰’。”
“我倒是不知道你抽烟。”鲁迪说。
“而我也不知道你有一颗慷慨的心,鲁迪。”史墨基开朗地说,闻到了鲁迪的旧香料牌古龙水。他又为自己倒了些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