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捕头·中 第十七章 心有千千结(第9/14页)

蒋熙元停顿了一下,看着夏初一脸的鄙夷和不屑,笑了笑,继续道:“若百姓觉得你应该给他们做主,但凡你做错了一件事,你便是个恶官了。明白吗?”

“这是集体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吗?”夏初喃喃地说,木然地嚼着羊肉,片刻后将手里的筷子放在了桌上,“打仨巴掌给个甜枣?那应该是为官之术吧,我不能苟同……”

“你不需要苟同,或者说这与某一个人的态度并无关系。我可以尽力帮你在西京府衙维持你所希望的正义,但改变不了所有人的想法。”

“看来我只适合做个捕快,捕头已经是极限了。”

“嗯。”蒋熙元点点头。

“大人也这么觉得?”夏初沮丧地叹了口气,“我学不来这些,我脑子太直了。”

“不,我的意思是,以你那几笔破字,想考功名大抵是没希望了。”蒋熙元淡淡地说道,又夹了筷子菜给她。

“大人,你能不能婉转点……”

天气已经热了,主卖西京八碗的这个顺水楼,夏初以为她会忘不了那尸臭的味道,再也不会踏足,不过现在仍是来了。

她请客,算是补上了对蒋熙元的一次承诺。街对面,广济堂的铺子门板紧闭,牌匾上已经落了一层的薄灰。

半月前,喻温平从这拿了钱出发,满心想的大抵都是自家的生意。那时一切都还好,任谁也不会想到,那时的离开就是他人生的结局了。

后来,夏初听说广济堂的铺子贱卖了,出手给了棺材铺。一个死过人的铺子,可能也就棺材铺敢接了吧。她没再去关注喻家其他人的下落,倒是有一次在街上偶然看见过喻示戎。

他穿得已不如往日体面光鲜,正跟着常青在路边摊喝酒,姿态谨慎而讨好。夏初瞠目结舌,觉得世道人心当真难测。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此时她还在顺水楼,与蒋熙元对面而坐,天马行空地聊着天儿。安静下来的时候,夏初会转头看一看另一边空荡荡的桌子。

那里,她与苏缜来的时候坐过。那次他们聊了很多、很愉快,他们喝醉了酒,现在回想起来仍觉得是次很值得回忆的回忆。

但却不如小院中的那个傍晚更令她心动,所谓无声胜有声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有时候她独坐在院子里,还能想起那时那刻的味道。

她从管阳回京已经有几天了,一直在等着苏缜来找她。为此她特意向府衙的园丁讨教,回去剪了自家葡萄的枝,以期能结出一两串葡萄来。

她还清理了院中的鱼缸,又去市场买了几条小金鱼来。希望下次苏缜俯身去看时,能给他看到一个比较美好的画面;她的裹胸布再也没有晾进过院子里;她在家的时候,铜壶里总是会备着些热水,温在炉子上。

她做好了许多的准备,等着苏缜的造访,等着送出那块紫玉的坠子。

可是,苏缜却一直没有出现。

“你在想什么?”蒋熙元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唤她回神。

夏初笑了笑:“觉得日子过得真快,眨眼天儿已经这么热了呢。”

蒋熙元将王槐停职,其他事情也没再追究。这停职其实也就是府衙单方面的说辞,因为从那天之后,王槐就没有再出现过了。

一个被停职的人不再出现,跟被开除没有实质性区别。捕快们私下里经常会谈起,有心软的说王槐其实也还不错,以往审案哪有不动刑的?偏偏撞上个夏初,真是倒霉。

有不喜王槐之人不以为然,说他活该。府衙那么多捕快,怎么就偏偏他撞在了夏初的刀刃上?还不是之前以为自己得脸,得意忘形了?你看看人家许陆。

夏初没听到这些议论,只是觉得不用再面对王槐,不用想以后要如何处理与他的关系,让她大松了一口气。

她组织起捕快,给他们讲了讲喻温平案庭审的必要性和它的重要意义,众人听得倒是认真,但从眼神里看过去,多数还是茫然。夏初暗叹,心说果然不能指望每个人都像蒋熙元那样。

会上,夏初再次强调了府衙不许有刑讯之事,别的地方她管不了,但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不允许。这件事大家倒是听明白了,毕竟王槐的实例就摆在不远处。捕快们意味深长地彼此交换了个眼神,点头应下。

夏初践行上任之初许下的诺言,把自己画的饼烙了出来。她给许陆加了一两银子的薪水,给常青加了五钱。钱不算多,但相对于捕快的基本工资而言,也不算少,主要是个激励。

常青很高兴,许陆的高兴表现得很内敛。

这笔额外支出府衙里没有,夏初知会了账房,让他从自己每月的月钱里划过去。反正她现在不需要养家,多一两五钱和少一两五钱没影响。主要是蒋熙元说什么也不要她还房钱,这让她想起时心中颇为不安,想不起来的时候备感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