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捕头·上 第八章 不解心中事(第13/14页)

“可我闻了十六年了。”苏缜浅浅地叹气,“安良,有多少人想做皇上?很多人,包括我,在没有坐上皇位之前。可有多少人知道做皇上的乏味?很少,但我知道。”

“皇上,回宫了,您得换个自称了。”安良弱弱地说。

“朕?”苏缜笑了一声,“乏味。不能大笑,不能大哭,吃什么穿什么,说什么做什么,都有人在盯着,我稍有失礼的举动就像天要塌了似的。每天那么多的奏折,每天那么多人告诉我那么多事,都要听,都要问,都要解决。万万的百姓,泱泱的国土,一点儿都不敢懈怠。安良,我不是我自己,我是皇上。”

“皇上,奴才知道您辛苦。”

“是辛苦。不过今天夏初告诉我一个词,叫‘辩证’,事情总要看得全面一些才好。所以,我是皇上,我得到了许多自然也会失去很多,其实没什么可抱怨的。”

“皇上,奴才知道……”安良鼻子微酸。知道什么?好像也不太知道什么。

苏缜停下脚步,掐着自己的指尖对安良说:“所以,就那么一点点。”

“一点点?”

“一点点的自由,一点点的时间,不做皇上,试着做我自己。”苏缜低下头,声音也随之低了下去,“有时候,我都不知道真正的自己该是什么样子的。”

“皇上,奴才……奴才不说了,以后也不说了。”

苏缜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把安良的肩膀扳过来,让他面对着自己,然后探头往他面前凑了凑。

安良吓了一跳,睁大了眼睛,脑袋直往后缩:“皇……皇上……”

“别动!”苏缜把安良的脑袋拉回来,贴近自己面前三寸左右的地方停住。安良气儿都不敢喘了,不知道苏缜这是要干什么。

难道这是个暗示脑袋要搬家的动作?

静止了一会儿后,苏缜把安良放开去,犹自摇了摇头。

“皇上……”安良咽了咽唾沫,心神不宁地跟在苏缜身后,“奴才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做错什么事了?”苏缜似乎是没听见,一边走,一边低声道:“朕一点儿都不想咬你。”

安良差点儿就哭了。心说:酒这东西,真害人!

天色将黑未黑时,蒋熙元从浴室出来,从衣柜里挑了件黛青色的织菱纹长衫,交给丫鬟去熏了香,又仔细地拢好了头发,发带飘在脑后,鬓边额前留出的碎发,随意得很讲究。腰挂与长衫同色的绣异兽纹扇套,搭着蟹青色的荷包,精蚕丝拧成的穗子随步伐轻晃,夕阳下颇有流光溢彩的感觉。

刘起坐在院子里仰头看天,百无聊赖。等蒋熙元出来后,他瞟了一眼自家少爷那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花花公子的模样,默默撇嘴:“少爷,就是去莳花馆而已,至于打扮得这么精心。”

蒋熙元“哗啦”一声合上扇子,敲了敲刘起的胳膊,缓缓摇头:“所以,你应该知道为什么九湘看不上你了。”

“大丈夫不拘小节。”刘起说。

“不拘小节是这么用的吗?”

“我就是个武夫,少爷您别嚼我的字眼儿,就是那么个意思,您明白就行。”

蒋熙元不以为然地负手往前走,继续说道:“不拘小节与大丈夫有什么关系?好像非要活得粗糙才叫男人似的。”

刘起挠挠头:“少爷,自打夏初来了以后,我觉得您越发能言善辩了。”

蒋熙元回头“扑哧”一笑:“少爷我一直如此。什么叫‘自打夏初来了’?现在我不与你计较这上下主次的关系,这才叫不拘小节。”

“您也就与我计较这上下主次的关系,在夏初那里可没有。我跟您多少年了,您这么区别对待……”刘起低头用鞋底搓了搓地上的草,蚊声道,“不是我瞎猜,少爷,您这么下去可危险了。”

没人回答。刘起心说坏了,少爷生气了。

“算了,我……也就是那么一说,您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刘起说完,慢慢地抬起头来,这才发现蒋熙元早已经走到大门口了,根本没听见。

“少,少爷……”刘起叹口气,跟了上去。

蒋熙元与刘起出门,刚走到巷口,远远地就看见有人快步往这边过来。蒋熙元眯眼看了看:“瞧着好像夏初。”

“就是夏初。”刘起说。

这会儿的工夫,夏初已经到了跟前,瞧见蒋熙元也是一愣:“大人?正要去找你呢。”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呵呵一笑,“这是要去莳花馆吗?”

蒋熙元大大方方地点头:“走吧,一起去吧。总说请你去你总是推三阻四的,今儿正好赶上了,就别推辞了。”

“我不去。”夏初往后退了一步,“我找您有正经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