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15/18页)
“妈妈,亲爱的妈妈,”梅尔菲用颤抖的嘴唇重复道,“妈妈,亲爱的妈妈……”
“……婊子养的混球。”德乌斯莱克喃喃道。
轰鸣声更响了。雅尔想舔舔嘴唇,却失败了。他的舌头异常僵硬,没法动弹,又像锯末一样干巴巴的。轰鸣声愈加响亮。
“做好准备!”布罗尼伯大吼着,拔出佩剑,“肩并肩!你们不需要独自战斗!你们感受到了恐惧,而它唯一的解药就是你们手里的长矛!准备作战!把长矛刺进他们马匹的胸口!维吉玛的士兵们,我们该做什么?回答我!”
“抵抗!”长矛兵异口同声地高喊,“像墙壁一样抵抗!坚守阵线!”
雅尔也同其他人一样放声高喊。逼近的马蹄扬起碎石和沙土。马背上的骑手们发出恶魔般的号叫,挥舞着刀剑。雅尔握住长矛,缩起脑袋,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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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尔挥舞他的断臂,赶走一只在墨水盒上方盘旋的黄蜂,笔下不停。
陆军元帅库霍恩的计划失败了:他针对我军侧翼的反击被英勇的维吉玛步兵团和布罗尼伯总督阻止,尽管他们也为此付出了血的代价。就在维吉玛的士兵抵抗针对左翼的猛攻时,尼弗迦德军仍不忘向右翼进攻。但没过多久,我们在右翼的部队也占据了上风:矮人和顽强的佣兵挡住了尼弗迦德人的夹攻。我们的队伍中响起胜利的呼喊,我方将士的精神也振奋起来。尼弗迦德士兵的自信渐渐消失,他们的武器变得沉重,气力也在衰退。他们中的一部分撤离了战场,另一些仍在顽抗,但由于缺乏配合,各自为战,很快就被重重包围。
看到大部队开始分崩离析,渐渐陷入一片混乱,敌军指挥官库霍恩元帅明白,这场战斗已然失败。
随后,忠诚的军官与骑士将他簇拥在中间,替他找来一匹体力充沛的战马,恳求他突围逃命。但在那位陆军元帅的胸膛中,跳动着一颗勇敢的心。“这可不行。”勇敢的门诺·库霍恩甩开别人递来的缰绳,大喊道,“只有懦夫才会逃离战场,更何况许多优秀的帝国军都已葬身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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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我们根本无路可逃。”门诺·库霍恩扫视战场,冷静地说,“他们将我们包围了。”
“把您的战袍和头盔给我,”西弗斯上尉擦去脸上的汗水和血迹,“换上我的装备和坐骑……别再反对了!您必须活下去,元帅阁下。对帝国来说,您的性命和能力太宝贵了,根本无可替代……我会率领戴尔兰尼旅攻击那些北方佬,他们的注意力会被我们吸引过去,这样您就有机会在水塘边突围……”
“但你就活不成了。”库霍恩嘟囔着,抓住对方递来的缰绳。
“这是我的荣幸,”西弗斯踩着马镫站起身,“我是个士兵!戴尔兰尼第七旅的士兵!跟我来!坚定信念!跟我来!”
“祝你好运,”库霍恩喃喃道,披上戴尔兰尼旅银色蝎子图案的披风,“西弗斯?”
“我在,元帅阁下,什么事?”
“没什么。祝你好运,孩子。”
“您也一样,阁下。上马,跟我来,伙计们!”
库霍恩盯着他们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直到西弗斯的人马伴着尖叫声和响亮的马蹄声开始与佣兵交手。佣兵兵力占优,其他部队也正迅速赶来增援。黑色披风消失在佣兵的灰披风之间,一切都被灰尘包裹。
德·维恩加尔特意味深长地咳嗽一声,让陆军元帅库霍恩回到了现实。他调整一下马具和马镫,骑上那匹公马。
“我们走!”他命令道。
起先一切顺利。北方人的防线出现了一个缺口:他们正集中兵力攻击那乌西卡旅溃败后的残余部队。元帅突破了包围圈,但途中并非畅通无阻。尼弗迦德人与一支轻骑兵队发生了冲突,从服色判断,对方应该是布鲁格人。库霍恩放弃了逞英雄的念头,他只想活下去。他回头看看正与骑兵们缠斗的私人卫队,然后在助手的陪同下匆忙赶往河边。他伏在马背上,紧紧抱住马脖子。
河对面的道路畅通无阻:在几棵垂柳后方,是一片空旷的平原,那里没有军队的踪影。奥德尔·德·维恩加尔特也发现了这一点,得意地大叫起来。
但他高兴得太早了。
缓缓流淌的河水是阻隔在他们与那片绿色平原之间唯一的事物。他们朝河边全速奔驰,但刚迈出几步,马匹的腹部以下就陷进了沼泽。
元帅从公马的头顶飞了出去,落在淤泥里。在他周围,马匹和人们发出尖叫。喧嚣声中,门诺突然听到了一种截然不同的声音。象征着死亡的声音。
箭矢的声音。
他朝河边冲去,蹚过深深的淤泥。他身边的某人脸朝下倒在烂泥里,背上插了一支箭。与此同时,他感到自己的脑袋挨了重重一下。他的身体摇摇晃晃,但并未倒下,因为淤泥已经没过了他的半条大腿。他想尖叫,却只能发出沙哑的干嚎。我还活着,他释然地想,同时竭力挣出烂泥的掌握。这时,一匹在泥沼中挣扎的马踢中了元帅的头盔,踢碎了铁板,割伤了他的脸颊,砸断了他的牙齿,还划破了他的舌头……我在流血……我尝到了血的味道……但我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