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想当初,如果嫁给了他会怎样?(第14/17页)

那边沉默了。方子衿觉得,周昕若虽然显得很高兴,可对她的信任是有保留的。他或许在对她的信誉进行评估,才会有这一段沉默吧。她实在无法弄懂,是因为地位的悬殊造成了他们之间没有信任基础,还是因为社会造成了人与人之间的隔膜?五十年代人与人之间的那种融洽,是再也难以见到了。

她不知周昕若对自己信誉评估的结果,最终他还是答应了见面的请求,他请她明天上午给他的办公室打个电话,他的秘书会告诉她具体安排的时间。第二天给他的办公室打电话,得到的回答是,秘书长下午要参加省委的一个会议,晚上还有一个宴会。他想安排晚上的时间,但不能肯定。请她下午五点左右再打个电话去问问。下午再打电话的时候,周昕若的秘书让她晚上在家等着,如果有时间,他会派车去接她。

安排起来麻烦,见面倒是异常顺利,晚上八点刚过,吴丽敏家门前出现了一辆灰色伏尔加牌轿车,方子衿坐着这辆车到了周昕若家里。周昕若住的是别墅,上下两层,沙发上全都蒙着白布,里面一尘不染。方子衿独自在他家里坐了一个多小时,他才匆匆赶回来。几年时间,周昕若已经是满头白发,精神倒是异常饱满。他拿出一个水果盘送到她的面前,说随便吃点,这些东西在外面不容易吃到。方子衿拿起一颗糖,剥掉塞进嘴里。周昕若又给她沏了一杯茶,也给自己的茶杯里续了水。

他在她面前坐下来,说,吃呀,别客气。方子衿想不客气都不可能,毕竟,他们之间曾经有过那么多的过去。周昕若主动提起了那些过去。他说,当时她拿着陆鸣泉的信到医学院来找他,他觉得她应该学音乐舞蹈或者绘画,不应该学医。他有一种偏见,觉得学医的女人应该是那种有一张方方正正的脸,戴着一副高度近视眼镜的。可她看上去那么年轻美丽,就像是仙女一样。这样的女人应该学艺术才对。趁着这个机会,她向他道歉,表示以前自己太年轻太幼稚,很不懂事,做了一些伤害他和余老师的事。

提到余珊瑶,她顿时觉得失言,立即打住。周昕若也沉默下来。有那么一瞬间,他们都觉得尴尬。

周昕若倒是很坦然,问她,昨天在电话里,你说你调去灵远了?见到她了?

方子衿无法对他说明那一切,只好说因为太忙,黑河林场又远,所以一直没有机会去。

周昕若显然理解这一点。转换了话题,问她,说说你的那件事吧。

方子衿将事情的经过从头至尾,详细地说了一遍,然后说,如果我不知道这件事,我可以不闻不问。但我既然遇到了,又觉得这件案子有明显的疑点,如果不过问,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安宁。她讲述到一半时,周昕若抓过面前的大中华,点起一支,然后站起来,在房间里走动。她以为他要做什么事,便停下来。他转过身,面向她说,不要停,继续讲。在讲述整件事的过程中,他一直不停地走着,也一直不停地抽烟。他的烟瘾很大,一支接着一支。不多一会儿,房间里便充满了浓浓的烟味。

方子衿讲完了,他还没有停下来,继续在房间里踱步,直到将手中的那根烟抽完,走到茶几前拿烟,发现里面已经空了。他走进里面的房间拿了一盒新的出来,点起一支之后才说,小方同志,感谢你。刚说了这一句,又立刻停住了。方子衿坐在那里,看周昕若一直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她直觉这件事给他带来了很大冲击,有的话,当着她的面却不好说。反正目的已经达到,坐了一会儿,她起身告辞。

临别前,周昕若告诉方子衿,将详细情况写成一份材料交给他,这件事,他会慎重处理的。

送她出门时,她感到周昕若有话想对她说,她一直等待他说出来,直到最后,他也没有开口。她有一种预感,他要说的话,一定与余珊瑶有关。她甚至坚信这一点,他这一辈子,永远都不可能从心中将余珊瑶赶走。爱是一颗种子,只要埋进心中,它就会悄然滋长。

过完春节,方子衿带着女儿离开宁昌返回灵远时,天气似乎已经昭示了这个春天的不平常。那天阴沉沉的,没有风,只是干冷。车上的人说,今年这天气,整个冬天没正正经经下一场雪,今年的麦子算是完了。也有人说,怕就怕倒春寒一场紧接着一场,农谚不是说过吗?小雪不见雪,大雪满天飞。可今年邪乎,不仅小雪没有雪,大雪也没有,那么所有的雪,一定是集中在春天了,那还不要了庄稼的命?

晚上躺在了自己的床上,半夜便觉得特别冷。她一次又一次爬起来,给女儿加被子。到了第二天早晨,打开门一看,恍然大悟,难怪昨晚那么冷,大雪已经给世界披上了一床厚厚的银被。大片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像无数白色蝴蝶,翩翩地扑向大地。上半夜气温高,雪刚落下来便融化了,雪水顺着树往下流,又被寒气凝固成冰,让树枝上挂满了冰凌。昨天还能看到门前树上绽出的新苞,褐色中点染着淡淡的绿,恣意张扬。现在,树干已经被冰和雪包裹,这些新芽,也都包裹在凛冽的寒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