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词选(历代词选集叙录)(第14/30页)

此书卷一分天文、节序、形胜、人物、宴集、游望、行役、称寿,凡八类,卷二分离别、宫词、闺词、怀思、愁恨、寄赠、杂咏、题咏、居室、动物、植物、器具、回文,凡十三类。每类选词少则二三首,多至六十首,二卷合共二百七十馀首,自李白至当时名妓王修微,历代词人各有选及;而以明人词为较多。

此书评选、刊刻,俱甚草率。宫词类目录中有李白清平乐,而书中无此作。有薛昭蕴小重山,而书中作韦庄小重山。温庭筠更漏子“玉炉香” 一首既见于闺词类,又见于怀思类,相去仅三页。浣溪沙“新妇矶头” 一首乃黄山谷词,而目录及书中皆不详其作者。天文类收李后主秋霁“虹影侵階” 一首与其前胡浩然春霁“迟日融和” 一首字句多同,不知从何误入。又有无名氏词数首,亦皆传诵人口,非不可考者。至于评语,刊在书眉,偶作一二语,亦多肤浅。陆云龙,杭州文士,其翠娱阁刻书甚多,余尝有《翠娱阁皇明十六家小品》,版刻较精。又有《翠娱阁文韵》四卷,《文奇》四卷,则选古今散文,妄加删削,变长文为小品,与《词菁》之妄改文字,谬误作者姓氏,皆明人刻书之恶习。

(一七)古今诗馀醉

《古今诗馀醉》十五卷,十竹斋刊本,半页八行,行十八字。首页题荆南潘游龙选,内江范文光参,秣陵陈珽订,海阳胡正言校。卷前有崇祯九年范文光、陈珽、管贞干序,又潘游龙自序。崇祯十年郭绍仪序,则此书殆刊成于崇祯十年(1637)。诸序皆空泛语,无可采。

此亦明末风行之词选集,虽曰“古今” ,然所录者多明人词。王修微为当时吾乡名妓,尝为女冠,工诗词,与柳如是、杨宛齐名。此集选录王修微词特多,可知当时为其才情发越鼎盛之时。

余所得此书有增附《精选国朝诗馀》一卷,皆清初诸家词,盖入清后以旧版刷印时增刻者,或者当时有政治上之需要。

(一八)倚声初集

《倚声初集》二十卷,武进邹祗谟程邨、新城王士禛阮亭同选。卷首有邹祗谟序,又王士禛序,皆撰于顺治庚子,则此书刊刻年代当为顺治十七年(1660)。王阮亭序云:“诗之为功,虽百变而不可以穷,《花间》《草堂》尚矣。《花庵》博而未核,《尊前》约而多疎,《词统》一编,稍撮诸家之胜,然亦详于隆万,略于启祯。邹子与余,盖尝叹之。因网罗五十年来荐绅、隐逸、宫闱之制,汇为一书,以续《花间》《草堂》之后,使夫声音之道,不至湮没而无传,亦犹尼父歌弦之意也。书成,邹子命曰《倚声》。陆游有言:‘唐自大中后,诗家日趋浅薄,会有倚声作词者,颇摆落故态,适与六朝跌宕意气差近。’厥义盖取诸此。” 此编者自述其书标名之义与选词之时代断限也。自明天启崇祯至清顺治十七年,此五十年虽曰明末清初,然所录诸词家实皆明人,此书实清初人所编晚明词选,不可语为清初词选也。

全书二十卷,凡小令十卷,选词一千一百十六首。中调四卷,选词三百六十四首。长调六卷,选词四百三十四首。合共词一千九百十四首,词人四百六十馀家,在清初诸词选集中,最为繁富。

词选之前,别有《前编》四卷。其第一二三卷录时人词话,及论词杂文,第四卷为《韵辨》,录沈谦、毛先舒、邹祗谟论词韵诸文,可代表清初作家词学观点。

邹王二序之后,《前编》之前,有《爵里》三卷,录词家四百六十馀人之名字、籍贯、仕履及词集名。其中颇有名位不显于后世者,赖此书可备徵考。

词选二十二卷之后,有附录二卷,曰《名家词话》一卷。皆当时词家议论。曰《沈谦词韵略》一卷,为当时通用之词韵。

此书标名《倚声初集》,当时必有续刻二集之规划,然未见藏书家有此著录,殆成书者仅此一集耳。

(一九)今词初集

《今词初集》二卷,清顾贞观、纳兰成德同选录清建国以来三十年间词家一百八十四人之作。卷首有康熙十六年(1677)鲁超序,后有毛际可跋。鲁序云:“吾友梁汾常云:诗之体至唐而始备,然不得以五七言律绝为古诗之馀也。乐府之变,得宋词而始尽,然不得以长短句之小令中调长调为古乐府之馀也。词且不附庸于乐府,而谓肯寄闰于诗耶?容若旷世逸才,与梁汾持论极合,采集近时名流篇什,为《兰畹》、《金荃》树帜,期与诗家壇坫并峙古今。” 又云:“余惟诗以苏李为宗,自曹刘迄鲍谢,盛极而衰。至隋时风格一变,此有唐正始所自开也。词以温韦为则,自欧秦迄姜史,亦盛极而衰。至明末才情复畅,此昭代之大雅所由振也。词在今日,犹诗之在初盛唐。唐人之诗,不让于古,而谓今日之词与诗,必视体制为异同,较时代为优劣耶?兹集具在,即攀屈宋宜方驾,肯与齐梁作后尘。若猥云缘情绮靡,岂惟不可与言诗,抑亦未可与言词也。” 此二节,持论均极高。词有诗馀之称,葢以为词乃诗之发展,为诗之绪馀。亦或以为词源于乐府,当为古乐府之发展,不当卑之为诗馀。今鲁氏引顾梁汾之说,以为词极盛于宋,乃新兴独立之文学形式,非古乐府与诗所能统率,此则前人未发之论也。然鲁氏以清词拟之初盛唐诗,为一代正始元音,此言未免标举过甚,抑亦拟不与伦。唐诗有创造,故唐诗可于古诗外自立门户。清词何尝有创造?清初之词,温韦晏欧之复兴而已;乾嘉以后之词,苏辛姜张之复兴而已,岂得比于唐诗乎?若其以此集之选,“为《兰畹》《金荃》树帜” ,则言之允矣。毛际可跋云:“是选主于铲削浮艳,舒写性灵,采四方名作,积成卷轴,遂为本朝三十年填词之准的。” 亦足为此书之定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