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怡和洋行要让大淸亡国灭种,主意却是李钦出的 (第7/18页)

洋人当街争吵并不多见,周围已经聚了一群看热闹的中国人,只可惜谁也听不懂这两人嘴里叽里咕噜的洋话。“理查德先生!”人群中忽然有人大叫一声,几乎是踉跄过来,差点摔倒在地。

人群一阵喧哗,就见闯进来的这个人穿得破破烂烂,脸上脏得青一道紫一道,身上还散发着一股恶臭,分明是个叫花子。那“理查德”也是大大一愣,凝神看了几眼,忽然也大叫起来:“你、就是你……”说着也不管对方身上腌臜,一把扯住他的衣领,指着这叫花子的脸对大班道,“我说的人就是他,他是大清国最有名也最有钱的商人,是他答应了要分两淮盐场的股份给怡和洋行。他可以证明我没有说谎。”

只可惜他的话换来的只是一阵哄堂大笑。

“这洋鬼子不是发疯了吧,我敢打赌就算搜遍这叫花子全身,也休想找出一枚铜板,他要是大财主,那老子岂不是皇帝了?”

理查德见众人不信,大班的脸上也挂着讥笑,他急了,冲着那叫花子道:“李东家,你说,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

听他管乞丐叫东家,人们更是乐不可支,等着看这出好戏如何唱下去。

“理查德,你先告诉我,这位先生是谁?”那叫花子好一阵没开口,张口却是地道的洋文,一下子把周围的人都震住了,连那一脸倨傲的大班也惊异地拿下雪茄,上下打量着这个“叫花子”。

这个“叫花子”正是亡命出逃的李钦,自打记事儿起,他就没受过这么多的苦。为了怕被官府捕到,他不敢走大路,一味翻山越岭,带的干粮吃完了,没处买吃食便挖野菜根,生嚼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泻昏倒在野山窝里,差点没让狼给吞了。好容易走出深山,只得扮作乞丐,用烂泥糊了脸,一路不敢进客栈饭庄,饿了讨口吃的,困了在村边破庙里胡睡一觉,醒来便匆匆赶路。

就这么走了足有十多天,李钦只觉得如同身坠地狱,等到望见上海城墙时,他已是衣衫褴褛,活脱脱成了一个真正的乞丐。

但他此刻却提足了精神,一双眼紧紧地看着站在洋行前颐指气使的这名洋人,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这是约翰布雷德先生,从前是怡和洋行在东印度公司的首席代表,去年起,全权接手了怡和洋行在大清的全部生意。在我们英国商人中,他的话是最有分量的。”理查德双手向前张开,急切地恳求着,“李东家,因为你的食言,我就要被赶回国了,请你一定要为我做个证,把当初的事儿原原本本讲清楚。”

李钦没理会他后面的话,他盯着约翰大班半晌,忽然开口道:“这么说,怡和洋行的事儿是你说了算?”约翰大班“嗯”了一声,对他来说,中国人稀奇古怪的花样比印度人要多得多,他搞不懂眼前这个叫花子怎么会说英语,看样子理查德说的也不是假话,一个巨富商人又为何会沦落到街头乞食,这些他都还不明白,可是接下来,李钦的一个举动却让他耸然动容。

李钦探手入怀,从贴肉的地方摸出个肮脏的油纸包,如同捧着身家性命一般,一层层小心翼翼地拆开,从中拈出一张盖着户部紫泥大印的文书,在约翰大班眼前抖了一抖。

“这张纸如今我已经用不到了,但是我可以签一份文书,将它转给怡和洋行。这只怕是你从未做过的一笔大买卖,按我说的做,你会变得比英国女王还要富有。”

约翰大班眯缝着眼睛看着对面这个年轻人,眼里慢慢放出光来。他对理查德道:“把那张船票撕了吧,从今天起,由你来招待这位李先生,他是我们洋行最尊贵的客人,不能有丝毫怠慢,懂了吗?”

理查德一怔,随即狂喜地连连点头,对李钦道:“李东家,请您跟我来吧。”

李钦这时长长出了一口气,对理查德的话恍若未闻,而是向着自己来时的方向,向着那看不见的江宁城定定地望着,那是他折戟沉沙之地,用洋人的话说,这是他的“滑铁卢”。他眼中全是决绝的恨意,喃喃道:“古平原,我可不会等十年,就算把这大清国一把火烧了,我也要看着你化成灰。”

秦淮河畔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风月秦淮,烟花十里,船灯桨影,往来如梭,映出江南的一派风流雅致,本已毁于克复江宁战火的媚香楼——这座李香君的别院已然修葺一新,大门用黑漆反复涂了几遍,光可鉴人。而隔河相望的江南贡院却依旧是大门斑驳,墙头上去岁的枯草在冷风中微微颤抖,看上去凄凉无奈。

曾国藩采纳了薛师爷的建议,不修贡院修青楼,委实让江南的读书人大跌眼镜。实则这是古平原托薛师爷进言,一条流光溢彩的秦淮河,便是江南恢复生息的不二明证,不知能引来多少外地客商来此营生,等银子如流水般淌入江宁藩库,还怕没有钱修贡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