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没有现银的好买卖 (第7/17页)

“你……还好吗?”

上次在王府见面,第一句话古平原也是如此问。当时白依梅回答的是:“好与不好都没什么分别。”

然而这一次,白依梅却低头做着手中的活计,微笑着答道:“王爷待我很好,我当然很好。”

只一句话,古平原便不知如何再说下去了。他面对凶神恶煞的蒙古军人和狡诈奸险的票商掌柜时也没有过手足无措的感觉,如今却真的不知如何开口。天下若说还有一人能随便说句话便让古平原变得像懵懂少年一般涩涩无言,就只有面前的白依梅了。

见古平原无语,白依梅这才看了他一眼,她的眼神中没有思念,也没有回忆,就像是对着一个熟络的乡亲邻里在打声招呼。

“你说有要紧事,那便快说吧。等一会儿我还要亲手给王爷缝补战袍。合肥城外战事激烈,我一个女人家能为他做的,也无非如此,只望老天保佑王爷能逢凶化吉,早日凯旋回来与我团聚。”

“你不用说这样的话,我知道你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古平原微忿道。

“这可奇了,我担心自己的夫君岂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再说我本来也没想对你说这样的话,上次见面时我说得很清楚,彼此不再相见,你为何又来找我?”白依梅不紧不慢地说。

古平原脑子一热,忍不住脱口而出:“那咱们两个的情分呢,就算如今你嫁我娶各有因缘,难道说从小到大的情分就一笔勾销了?”

“你娶亲了?”白依梅怔了一怔,手一抖,那针扎破了手指,一滴血从指尖涌出。丫鬟赶紧过来用一块白纱擦拭,又要张罗着请大夫,白依梅把手轻轻一摆,“你们都出去吧。”

等丫鬟都退了出去,白依梅上下打量着古平原,像是在看他是不是说谎:“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从下聘到成亲如此之快,娶的是哪家闺秀呢?”

古平原还在气头上,一哂道:“这与你又有什么关系,我自娶我的亲,何劳你亲自动问!”

白依梅像是早料到古平原会如此回答,也不着恼,语气轻柔地说:“你是我爹的高徒,他平生最惦念的就是你,如今我代他老人家问问,难道也不可以?”

古平原几句话都落了下风,干脆直言答道:“是个为了救我连命都可以不要的女子。”

“哦。”白依梅像是很意外,微一沉吟道,“我想起来了,你上次说过,难不成就是那山西常家的女儿。”

“对,就是常玉儿,如今她是我妻子。”

“照这么说,你是为了报恩才娶她?”白依梅试探着问了一句。

古平原一下子被问得愣住了,却又立时反诘道:“哼,我看你才是为了报恩才嫁给陈玉成的吧。”

白依梅的脸色瞬间变了变,咬住了下唇不再言语。

气氛一时有些僵,古平原毕竟在白依梅面前难以硬起心肠,便缓和了语气说道:“长毛毕竟是叛逆,你这样跟着陈玉成不是长久之道。”

“你说什么!”白依梅脸色寒了起来,“古平原,我嫁给陈玉成便是他的人,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古平原一愣,回头一想自己的话确有毛病,难怪白依梅会误解。

“我不是让你离开陈玉成,更不是让你……而是想给你们另找一条路。”

古平原这个突发奇想在大蜀山下的军营里便有了雏形,一路而来反复思量,这时便能侃侃而谈。他是想让陈玉成就在此时投向朝廷,连带手下十万大军,全部让朝廷收编。

合肥是江南江北两大营与直隶京师之间的要道,长毛要是打下合肥就等于在清廷咽喉上插了把刀,占据了军事上的最大主动权。所以古平原说此时是最有利的时机,陈玉成如果这时候和朝廷谈投诚,那真是要什么有什么,这就是所谓的“城下之盟”,凡是胜者都可以取得最优厚的条件。从远处说,当年北宋澶渊之盟,被迫向辽国进贡称臣,燕云十八州依然被辽国保有。若是从近处看,三年前英法联军打入北京,恭亲王与英国和法国签了《北京条约》,赔偿纹银近两千万两,还允许在中国传洋教,就连京城的海上门户天津都成了通商口岸。

“这都是朝廷此前万万不能答应的条款,为什么一口气都签了下来?还不是因为英法军队占了北京城吗。所谓城下之盟,就是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如今就是这么个形势,陈玉成已经为自己争取到了向朝廷投诚的最佳时机,眼下他提任何条件,朝廷只能和他讨价还价,绝不至于一口回绝。”古平原说得口干舌燥,端起桌上一杯茶水一饮而尽。

他还想接着往下分析利害,忽听白依梅幽幽地叹了口气:“别再说了。”

“什么?”古平原一呆。

“我明白你来这儿做什么了,你是想让我劝王爷投向清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