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没有现银的好买卖 (第2/17页)

“你们是什么人!”为首的人穿着清军服色,是个七品的管带,大声喝问。

想不到在这儿见了官军了,两人对视一眼都有喜出望外之感。郝师爷知道得自己出面,他上前拱了拱手:“这位军爷请了,在下是歙县县衙的师爷兼新安江水道协办,鄙姓郝,有关书在此。”

郝师爷这个官不是吏部委任的,所以没有盖着紫泥大印的部照,能证明他官人身份的是一张关书,也就是乔鹤年给他下的聘书,请他帮自己协办水道巡查。这东西要是被长毛搜到,那非掉脑袋不可,所以郝师爷将它折成一条藏在腰带中,匆忙间要取出来可大费手脚。

见他半天拿不出关书,那管带不耐烦道:“甭费那劲儿了,跟我们走一趟吧,大人一看见你就知道是真是假。”

“怎么呢?”

“你不是歙县的师爷吗?”

“是啊。”

“我们大人就是歙县的县大老爷—乔大人。”

哎哟,古平原和郝师爷可真没想到,乔鹤年居然在此处,都是喜出望外,赶紧请军士带路,两个人随着来到了驻扎在大蜀山北峰下的一处军营。

等军士通禀一声,里面立时传请,古平原脚步匆匆进了大帐,往里一看便是一呆。

就见大帐里分坐两旁都是官儿,个个身穿补服,面色凝重。再往前看,居中一人坐在官案之后,身着六品官服,面沉似水,一言不发,可不正是乔鹤年。

“乔大人!属下已将‘缓运加成’的差事办妥,漕粮都运到通州仓场了。”郝师爷向上一揖,他这番去北京身上带着公事,回来先要交差。

乔鹤年点了点头:“郝夫子这一趟辛苦了,先到后帐歇息吧,”

古平原一介草民在这场合没有身份,也不能贸然上前与乔鹤年打招呼,只能举目示意,随着郝师爷来到后帐。

听差先让了座,端茶上点心。古、郝心中都有个疑问,郝师爷认识那个听差,是乔鹤年的贴身长随,便点手把他唤了过来。

“康七,你先别忙,我问你点事儿。”

“师爷您说,我听着呢。”康七点头哈腰,满面是笑。

郝师爷沉吟了一下问道:“乔大人是歙县的县令,怎么我瞧着这军营里倒像是他在做主呢?”

“这您有所不知了。现如今啊,这安徽一省的大小官员全都被困在了省城里,城外官衔最大的就是咱们乔大人了,他不做主谁做主啊?”

“有这种事?”郝师爷与古平原对望一眼,都觉得不明所以,“说仔细些。”

大约半个月前,省城发来公文,要各地州府县衙的主官全部都上省商议筹集军饷一事。巡抚发话,知府、知州、知县都各自动身到了省城,乔鹤年因为既掌管民政,又担着水道巡查的差事,本来这个差事他让郝师爷代管,郝师爷上京去了,乔鹤年不能不管,于是耽搁了两天,好不容易把手头的急务处理完了,安排县丞护印,自己动身赶往合肥。

可就是差了这两天的工夫,合肥城已经进不去了。陈玉成亲自率军打通了巢湖和肥东县之间的通路,然后兵分二路,自己扎营在肥东与肥西县之间,扼守住合肥东南一侧,他手下的大将黄文金领兵两万封住了合肥以西的大小要路。

“那么北面呢?”攻打合肥,最要紧的位置就是城北,东、西、南这三面只要专心围困攻打合肥就行,然而北面的长毛却要腹背受敌,既要能对付山东直隶来的清军援兵,又要防着城里的清军孤注一掷冲出来逃往凤阳,压力大了十倍不止,也就难怪郝师爷诧异为何不是深得军心的陈玉成或者勇冠三军的“黄老虎”黄文金来围城北了。

“北边嘛,”康七把声音放低,“郝师爷您一定想不到,这个人您还认识呢,是熟人。”

“熟人?”

“可不嘛,是您的凤阳老乡,您临去京城前,他还来拜望过您呢。”乔鹤年的这个长随,有个最大的毛病,说话就喜欢卖关子。

“这……”郝老爷蹙眉思索,忽一抬头,目中大现惧色,“你说程学启?”

“正是!”

“坏了,坏了!”郝师爷失声而呼。

“程学启?”古平原在旁问道,他可没听过这个名字。

郝老爷不答,站起身在帐中一个劲儿转磨磨,他本是个诙谐人儿,古平原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面色如此凝重。

“康七,这程学启是什么人?”

“他可厉害呢,这么说吧,有不少人把他比作三国时的姜维,有勇有谋。”

“当真这么厉害?”古平原眉毛一挑,不敢置信地问道。

郝师爷接话道:“也难怪你不知道,你有几年没在安徽了,程学启就是这两年才闯出的名声。”

程学启是凤阳府宿州县一个财主的儿子。他老子死得早,早早就继承了家业,没人督促读书,他也不爱看那些四书五经之类,反倒是对兵书感兴趣,什么《孙子兵法》《孙膑十二策》《圣武记》看得滚瓜烂熟,平日里拿自家后花园当了战场,用木头刻了木人木马木船,每天指挥仆人行军布阵,攻城略地,喊声震天动地。后来连家里人都忍受不了他这么折腾,程学启干脆把老母妻儿放在老宅,自己在城外三十里又搭了一座宅院,里面设了演武场,不仅纸上谈兵,而且上阵操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