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两难的棘手事,古平原谋划两全 (第3/15页)
古平原仔细听来,原来县外有个油芦沟村,去年遭了一场“寡妇瘟”。村中死了不少青壮年,余下老弱妇孺无力耕田,今年年初借了一笔钱,打算种枣树为生,偏偏又遭了一场农灾,实在过活不下去了。眼下债主逼债,村里人没法子,打算卖儿卖女来抵债。
“我去油芦沟看过,实在惨得很,几乎家家难以举炊。现在要卖人还债,父母卖儿女,丈夫卖妻子,甚至还有公婆卖儿媳,眼看这个村就完了。还有一桩,这女人被卖,大多流落下三处那种地方,名节必毁。我执掌本县教谕,名教之事是我份内事,眼看这么多女人难保清白,我实在是于心不忍。”
古平原肃然起敬:“大人宅心仁厚,实在是这一方百姓的福气。”
许主簿连连摇手:“我官卑职小,护庇不了一方百姓,但求尽一份心力罢了。我请王大掌柜来,就是想和他商量一下,能不能借出一笔银子,先暂时帮助油芦沟村把债还上。本乡本土怎么都好说,听说那油芦沟村欠的是几个外地商人的钱,所以被催逼甚急。”
古平原心思灵动,许主簿这一番话说完,他就明白了王天贵为什么不派票号伙计,却派了自己这个当铺朝奉。王天贵这老狐狸在县衙里有熟人,一定早知道了许主簿的用意。如果是他自己或者票号中人来谈,那就肯定离不开“放贷”二字。但和当铺谈事情,就一定要有当物,许主簿看来身无长物,油芦沟村也没什么东西可当,则事情自然就谈不下去了。看样子王天贵也知道这笔钱借出去必然吃倒账,所以希望许主簿自己知趣收篷,双方不伤和气。只是自己这个打头阵的,必然就得罪了人。
至于曲管账口口声声让自己“一定应对好”,那是希望自己不知轻重把事情揽下来,把千斤重担压在身上,回头吃力不讨好还得罪了王天贵。
看来是个进退两难的局面,那么不妨事缓则圆,再说自己只是听了许主簿的粗略讲述,也不能胡乱出主意。古平原想定了,说道:“大人,您看这样好不好,我去一趟油芦沟村,看看能不能想办法帮村民度过这一劫。反正大人只是希望百姓不要妻离子散,只要能达到这个目的,倒也不一定需要王大掌柜出钱。”
“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许主簿连连点头。
“那么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
油芦沟村在小南河对岸十七里外的一处山洼里。古平原雇了一头走骡,不到一个时辰便进了村子。他从村头二里地一路瞧来,果然时近春忙,地里却少人耕作,连耕牛都不见一头。路上偶有一两条黄狗,连肚皮都饿塌了,无精打采地趴在路边,看见生人只是翻翻眼皮,连叫都懒得叫一声。
古平原找了两个在村口磨盘上玩泥人的小孩,问明了保长的家,沿着村里的土路往前走,不一会就来到一处房前。他刚要举手叩门,就听里面有人怒气冲冲地说:“我就是把自己卖了,也不会卖我嫂子!”说着一人大力推门而出,险些撞到古平原。
“乔松年?”
“古老板!”
两个人一对眼,都“呀”一声叫了出来。古平原就问:“乔兄,你为何在这村里?”
“怎么,你不是来找我的吗?”乔松年也是一愣。
古平原听了这话才回想起来,当初在文昌阁前,自己从一个疯子手上救下个妇人,结果乔松年赶来说那是他的哥嫂,还让自己有空去县外的油芦沟村找他。结果这一阵事情忙,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喔,我记得了,这里便是你哥嫂的住地。”古平原抱歉地笑了笑。
“其实是我嫂子的娘家。”乔松年步下两级台阶,“听起来古老板不是专程来找我,那么到这村子所为何事呢?”
“乔兄,上次匆忙间我也没时间细说,我现在县里万源当铺当个朝奉,你就别再老板长、老板短了,我比你年轻,你我兄弟相称吧。”
“这……好吧,我就托个大,叫你一声古贤弟。”
“乔兄,我到这儿其实是受了县里许主簿的嘱托。”
古平原把事情一说,乔松年挑了挑眉毛:“想不到这许主簿倒是个好官儿,我方才在保长家,就是因为这事儿发了脾气。唉……”他长长叹了口气。
“怎么呢?”古平原问。
“别站在街上说了,走几步就是我嫂子家,咱们去那儿吧。”
古平原随乔松年走了几步,忽然想起来:“对了,我上次怎么听你嫂子管自己的丈夫‘松年、松年’的叫,那不是你的名字吗?”
乔松年笑一笑:“这话说起来就有些长了。”
原来乔家两兄弟,长兄叫乔松年,弟弟叫乔鹤年,取的是“松鹤延年”的意思。他们父母早亡,哥哥一向在祁县乔家堡做事。因为弟弟读书有天分,所以哥哥一直拿钱供他读书。嫂子乔温氏极是贤惠,不仅支持哥哥抚养小叔,而且还攒下私房钱为小叔子娶妻成家。乔温氏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美女,自从嫁了乔家长兄,便专心家务,照顾丈夫子女,实在是妇人中的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