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 子承父业,回国挑起旧工厂重担(第12/23页)

徐伯却把手中半成品递给柳石堂,打断他的话,“阿钧很有大将风度,处变不惊,做起活来有板有眼。你看看,做得怎么样。他们几个都走了?”

柳石堂叹一声气,“阿钧,这种话以后你跟爸爸说,你是小辈,不能这么跟黄叔说话。还有以后不能像给普通工人派工作一样给老师傅指派工作分发任务,老师傅与别人不一样。”

徐伯却在一边插话,“我看阿钧没说错,我们一向不习惯轻拿轻放,碰到精度高点儿的零件常有给敲坏的。而且阿钧即使指出老黄不足,也是轻声细语。就阿钧跟我说话的态度,也是跟小时候一样,很有礼貌。其余像分配工作这种事,当然是公事公办,没什么废话的。厂长你别教训阿钧。阿钧,来,我看你换刀具。”

柳石堂本就有当着徐伯面说儿子以安抚徐伯的意思,见徐伯这么说,他便顺坡下驴。于是三个人在徐伯的主持下,没多少废话,用一天时间奔波在两个车间之间,将可以试制的样品都一式十份做了出来。熄灭灯火,走出车间,外面也已经是一样的黑暗。柳石堂一定要拉徐伯一起吃饭,徐伯说家里老伴儿等着,硬是跳上自行车走了。徐伯走之前拍拍柳钧的脖子,直赞现在能吃好喝好的年轻人还肯干又脏又累的机械,着实不易。

柳钧已经被黄叔吓倒,即使徐伯一径赞美,他也只敢连声说谢。直等目送徐伯走远,他立马一屁股坐到车头上,这才能长吁一口筋疲力尽的气。“爸,黄叔今天算怎么回事?”

柳石堂今天也陪着忙活一天,此时缩进他的车子里坐着说话。“老黄的师傅是手艺人,老箍桶匠,老黄的一手本事都是靠自己琢磨出来,只向师傅学了一身手艺人的臭脾气。手艺人嘛,说话只说半截,后半截你自己领会。你说话前先递烟,派任务要客客气气地商量,有什么不满要转弯抹角地拿自己比划。老黄这个人只要撸顺毛了,是个干活拼命的。大家都肯听老黄,你看,老黄一走大家都跟着走。阿钧,你自己回家吃饭,我找老黄去。”

“可是徐伯为什么讲道理?徐伯的技术也很好。”

“老徐有老徐一帮人,跟老黄那帮人不对眼。主要是老黄难弄,我今天叫了老黄的人就暂免老徐的人。你给我闯祸,少了老黄那帮人,下一步工作还怎么展开。阿钧,记住一条,能人都是有脾气的。”

“慢着,爸,别走。我算一下,跟你核对一下用工。”

柳钧坐进爸爸的车子,打开电脑生成表格,输入自己记录下来每道工序的平均时间。柳石堂看着儿子眼花缭乱的操作,心说这有什么用呢?到最后还不得老黄老徐他们出面安排工作。可他愿意等儿子,看儿子显示本事,即使用不上也没关系。

柳钧很容易计算完成,指着表格道:“爸爸看我把工序细分的原因。我将工序分为技术含量高的核心部分,与技术含量低的非核心部分。划分的宗旨是尽量将核心工序减少,以尽量减少使用高工资高级技工,把非核心工作交给低工资只会看机床的人。而不是把原料分派下去,车床的人把车床能做的全做完,刨床的人把刨床能做的全做完。目的有两个,一是控制工资成本,二是方便控制核心成员。这是我们那边设计工序的宗旨。”

柳石堂一点就明,“你这表格就是给每个样品计算的人工配置?”

“是,我根据每道工序所需时间设计出来的人工配置。爸,你看……”柳钧将表格意图细细说给爸爸听,听得柳石堂连连点头,只赞这是好办法。于是柳钧直言不讳,“爸,能人都是有脾气的,我也有。你可以不必找老黄去了吧。”

柳石堂看着儿子,语重心长地道:“我们是小厂,小厂老板是不能有脾气的。小厂,就意味着手下能人少。多少人想拉老黄去做事,都是我凭多年交情拉住老黄。老黄如果走,多的是地方要他,我要是让老黄一走,老黄又拉走一帮人,即使你再科学配置人手,我这儿的人手也会吃紧,我可没那么方便随时找到熟练人手。而且你想过没,你能让老徐一派在厂里独大吗?老徐一独大,保不准脾气比老黄还大。”

柳钧看着爸爸的车子绝尘而去,好半天没缓过气来。这算是怎么回事,他好生想不通。可不管想不想得通,现实已经血淋淋摆在面前。他是适应,还是大刀阔斧地修正?可不管未来如何,他听凭爸爸找老黄送面子上门。

可这样的处理结果,还怎么刹得住老黄重拿重放的恶习?老黄若是回来安排工作,又怎么可能贯彻他的工序切分办法?还有,为什么老黄一开始就对他抱着审视态度,屡屡错会他的意图,总是将人与人的关系往敌意往对立上面牵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