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Y镇 (第3/9页)
虽然坐席依旧有被沉默支配的迹象,但起初的紧张感已经削弱许多。
彻平和麻美还是像以往一样,亲密地把炒面和菜粥盛到彼此的盘子里。麻美的父亲也被这画面吓得目瞪口呆。
就谁来结账这点,他们争论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彻平站在了收银台前。
国政看到源二郎给推推搡搡的彻平偷偷塞了一张一万块,可能是担心他在麻美父亲面前丢脸。
偶尔也会做点像是师父会做的事嘛,国政对源二郎稍微有些改观。
麻美她爸要回清澄白河,麻美也说今天要回老家。国政和源二郎跟打算回公寓的彻平告完别,踱步在Y镇的小巷里。
“你今天为什么也跟来了?”精神上的疲惫转化为身体上的劳累,国政的步伐变得越来越沉重。
“有什么为什么的,想吃饭了呗。”源二郎配合着国政的步伐,平静地抬起头仰望夜空。
没有月亮。吐出的白气沿着街灯洒下的光逆流成河。
“政,你真的能劝得动你老婆吗?”
“婚礼四月对吧,明天我就去谈到她同意。”
“一直都是你被她说得死死的吧。”源二郎笑了笑,“哎,真不行就说你得了急病好了。”
“那怎么行?”
“彻平那家伙可是来真的哦。”源二郎揉了揉因为寒冷变红的鼻子,“他说要用做簪子那套来做麻美当天戴的发饰。”
“麻美那天要穿和服?”
“不,好像是礼服。无所谓啦,反正彻平也会做那种跟西式礼服搭的簪子。”源二郎又东夸西夸起彻平的手艺和品味。
“好期待啊。”国政说。
他没有想到被老婆女儿疏远的自己会认识这个看上去就像是孙子那辈的青年,还要被搅进他的婚礼。这都是托源二郎这个发小的福。
源二郎脚下的木屐轻轻敲打着地面,在夜深人静的Y镇静静回响。
国政立马投入到说服老婆清子的作战中。
就算打电话,清子也不过是“嗯嗯啊啊”地敷衍着,最后甩出一句“我不会做媒人的”,拒绝了国政的邀请。
之后,他便每天写一封明信片给她寄过去。
一开始,他在写一些无关紧要的时令寒暄时,还会加一笔“请你再考虑一下媒人那件事”,不过内容实在是太索然无味了,他自己也有些腻了。在收信人清子看来,应该也很无趣吧。
于是,国政这下又想写写看别的,像是彻平和麻美是多么善良的孩子,以及迄今为止发生的种种。
比如说,彻平被以前在一起玩的混混欺负的事情;国政和源二郎齐心协力为彻平报仇,把那些混混赶出Y镇的事情;国政腰受伤的时候,彻平替他操碎了心的事情。
可是他一动笔,小小的明信片却装不下他要写的东西。国政在结尾处标上“后续”,连着写了好几封明信片。
国政没有收到清子的回信。他决定不去多想。
只有时间一直是多出来的。每天写明信片的课题给国政的生活带来新的刺激。
有一天,他想不出来要写些什么,便出门到商店街散了散心。常去的书店有一个专门摆放“书信写作”相关书籍的角落,他在这儿看了一会儿,知道了还有一种叫作“手绘信”的东西。好像是在花之类的素描的基础上,加上一句文字。
国政把在鱼店买的竹荚鱼画到明信片上。他没有什么画画的天分,画出来的鱼就像是鱼干。管他呢。他掏出在抽屉深处沉睡已久的、磨秃了的彩色铅笔,尝试着上色。成品就像是发了霉的鱼干,霉菌还是五颜六色的。那就这样吧。他在鱼的一侧写下“今晚吃这个”几个字。想了想,又附上说明——“竹荚鱼”。
当然他也没有只顾着画画,说服的工作不见丝毫怠慢。
有一次,他在明信片上画了个迷宫。从开头连到终点的话,会浮现出类似“媒人”两个字的轨迹。为了画这个让人一筹莫展的迷宫,他花了整整一天。
还有一次,他把周刊杂志上的谜语复印缩放后贴在明信片上。因为碰巧杂志填字字谜的答案是“NAKOUDO(媒人)”。复印缩放后,问题的文字叠在一起看不清,他便把字谜的方格全部涂好再投进邮箱,上面的正确答案一目了然。不过他也担心会不会看上去像是恐吓信。
清子还是一如既往地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他在送出去的明信片上,画过长在狭窄庭院的树木,清子用过的花瓶,从房屋背后经过的水流。画着画着,思绪便飞回到和清子一起生活的日子里。
国政呆呆地怔住,把自己的心情写进明信片。
“和你结婚,孩子也生了,也许这段日子你过得并不幸福,但我却觉得很充实。因为你们,我才有工作的动力。媒人这事就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