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小无线电 (第6/9页)
“总要买些药膏备用吧。我马上就回。”
源二郎乘坐的小船的马达声消失在航道尽头。
受台风影响水量上涨,今天的水速应该很快吧。应该再好好说说,不让源二郎去就好了。人一旦处在行动不便只能等待的情况下,心里便会不断滋生不安的种子。
国政感到心中有些没底。他不想让源二郎经历同样的感受。
一直以来,国政的性情都有些扭曲。他觉得就算自己死了,别说分开住的家人,就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源二郎,说不定也不会觉得难过。谁叫他一心就念着他那年轻的徒弟。但这次扭伤腰却让国政恍然大悟。还是不要再自寻烦恼了。不能比源二郎先死。不想比他先死。
国政想要尽量活长一些,好来照顾源二郎。当然,源二郎不仅在本市有很多老相识,还有彻平,就算不管他,也不会落到孤独终老的下场。只不过,和源二郎走过同样的时代,在一起时间最长的人就只有国政。他没有办法放下妻子先逝、连血脉相连的孩子都没有的源二郎。也不想置之不理。
源二郎完全不知道国政的决心和担心,过了一个小时左右,便安然无恙地买完东西回来了。
“暴雨果然很猛啊,连理发店的招牌都被吹走了。”源二郎淡淡地说。不知为何看上去有些没有精神。
“是不是发生什么了?”国政问道。
源二郎一口咬定说没有,走向楼下的厨房。厨房传来像是祭典时敲的太鼓般的声音,应该是在做菜吧。国政刚做好准备迎接这谜样的晚饭,就看到源二郎双手端着托盘回到卧室。
国政看了眼放在枕边的盆子,双眉紧皱。“你不是出门了吗?”
“嗯……”
“那晚饭为什么还是粥啊?”
“粥也没什么不好啊。小问题就不要斤斤计较了。”源二郎笑了笑。
饭好像煮失败了。晚上这顿只好用羊栖菜和粥来对付。国政因为起身困难,便侧着身子用叉勺进食。
“我喂你吃吧。”
国政小心翼翼地拒绝了源二郎的提议。他一边吃一边观察,总觉得源二郎的神色有些异常,好像明显在哪里见过。小时候误放走邻居养的鸡的时候,喝醉后掉进荒川差点溺死的时候,都是这个表情。
国政用吸管喝完饭后的茶,又问道:“说吧,你到底做了什么破事?”
“你怎么知道的?”
“你看你那张跟吞了青蛙一样的脸,谁不知道。”
源二郎把交叉盘着的双腿换了个顺序,不一会儿,像是下了决心,犹犹豫豫地开了口。“那个……客厅桌子上放着寄给你女儿的东西吧。那里面放的是什么样的毛巾?”
“是商品券。”
“什么?”
“快递单上写的是‘毛巾’,那是假的,放的其实是商品券。为了给孙女庆祝七五三。”
“多少钱的?”
“三万日元。”
“豁出去了啊你。”
“偶尔花花也无所谓吧。反正也不怎么见面。”其实是不让我见她们啊。国政在心里暗暗自嘲。他开口问源二郎:“东西怎么了?”
“对不起!”源二郎低着头,“东西沉了。”
“沉了?”
国政歪了歪脑袋,瞬间没能理解源二郎话里的意思。源二郎顶着发光的秃顶,拼命解释了起来。
“不是,我想着说买东西顺便帮你把东西给寄了,结果船开着开着忽然刮起阵风,箱子‘嗖’一下就飞走了。当然我也想要去捡的,没想到一眨眼箱子就沉水里了,还‘噗噗’地冒泡。”
“镇定。”国政安抚着不停冒出拟声词的源二郎,轻轻叹了口气。
“对不起!”源二郎再次低头道歉,“我会赔你的。”
“没关系。”
“但三万对你来说是大钱吧……”
众所周知,对于靠储蓄和年金过活的国政来说,三万块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但源二郎也是好心想帮他把东西寄了,总不能怪风。只能说商品券沉了这件事是场不幸的事故。
“不用了。”国政发自肺腑地说,“不要再想了,这事就到此为止。”
再说,本来这商品券也不是孙女要他送的。就算东西好好送过去了,说不定也会被放到一边,开都不会开。
看到国政的笑容,源二郎只好顺他的意,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也许是心理负担轻了,源二郎又恢复了以往的德行。
他顶着浴后还冒着热气的脑袋,铺好自己那份被褥,接着端来装有热水的洗脸盆和毛巾,对国政说:“我帮你擦擦。”
“新陈代谢一直在降,没那个必要擦。”
虽然国政拒绝了,但源二郎根本没听他的话。又是猛擦背,又是往他腰附近贴新的药膏,又是帮他翻身重新系好腰痛带,国政被折腾得疲惫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