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台湾这些年(第3/6页)

就是这样一支队伍,代表甲仙,获得全高雄市小学生拔河比赛的冠军之后,在接下来的台湾小学生拔河比赛中,又拿到了第二名。载誉而归那夜,这个乡镇像过节一样,全民狂欢。还留守在这里的乡民们,纷纷走上街头,打出横幅,夹道鼓掌。简易温暖的烟火在街头升起,鞭炮齐鸣,唢呐共奏,大家奔走相告,迎接着这些拔河队的小英雄们。

不放手,就有希望。

在甲仙被灾难和痛苦裹挟着,几乎要被人遗忘的时候,孩子们的成绩让乡民们再次升腾起对家乡的热爱和自豪感。台湾纪录片导演杨力州将这个故事拍成了纪录片《拔一条河》,他问小朋友“你在比赛的时候是不是在想着怎么赢对方”,小朋友的回答是:“我们都没有想赢不赢,我们想的都是可不可以不要输。”

“大家团结一心不放松,抓住同一条绳子,好像就是甲仙的写照,就像拔河一样,其中一个放手,就没机会了;所以我们更没有理由懦弱下去,而应该坚强地去为甲仙做一些事。”阿忠哥说。

阿忠哥在甲仙是一个精神领袖式的人物,热心公益和公共事业,几乎甲仙每一个人都认识他。他也乐于去帮助每一个人,跟所有人说“加油”。

对于灾害的频频光临,阿忠哥执拗地认为不能全怪老天爷,他指着暴发洪灾的那条河说:“本来一条好好的河道,我们一直占,占到它河道变窄,它一直忍着,一直退退退,退到最后,大河忍无可忍了,跟人类把自己的东西要回来,于是灾害也自然而然地就来了。”

这就是大自然,人类和自然本就该是和谐相处。一味索取,大自然总会有“生气”的那一天。其结果是两败俱伤,必然饱含血和泪。

“我们这边的自杀率非常低。”阿忠哥仰起脸,一脸自豪。灾害过后,甲仙人自发组织了各种社团,拔起同一条河——不向自然灾害认输。

高雄市甲仙救难协会,是当地重要的民间救援组织,阿忠哥也是协会的成员,他邀请我去参加他们的救援训练。

这支救援队全部由本地乡亲组成,他们定期组织各种各样的训练,如绳降、操舟等,在灾难来临时,他们第一时间冲到现场救援;等官方力量到来时,他们会帮忙指路,提供协助和支援。

第一次接受正规的救援训练,我内心兴奋异常。到达训练场时,甲仙救难协会理事长罗万昌给我下达了训练任务——高空垂降。我抬眼看了看眼前的山坡,心里倒抽了口凉气,这山坡足足有70米高,横断面跟地面几乎呈90度,又险又陡,上面遍布页岩,一脚踩下去可能就有碎石滚下,人容易失去重心,救人不成反要被救。

当然,对垂降我还是有些经验的,当年为了进瓦鲁阿图的马鲁姆火山,我也专门做过了一些学习和训练。梁红一路跟着我爬上山顶,手臂被树枝划出了几道口子,到达山顶的时候,她累得“呼哧呼哧”地喘粗气。我把绳索在一棵大树上固定,她不放心,再三查看,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还不忘叮嘱一句:“小心碎石。”

那一刻我似乎又回到了马鲁姆火山口,当时我已经下降到火山里,梁红在上面,平静地交代着其他队友:“如果老张出事儿了,我也不走了。”往事一幕幕,只言片语胜过山盟海誓。迎着梁红紧张而又蓄满温柔的双眼,我冲她点了点头:“放心。”

垂降时控制身体平衡是一大考验,既要保证大腿根部的主绳不能移位,同时右手还要始终握紧主绳;随着身体下降,逐渐松动主绳。这个过程中身体和脑子的反应速度都要跟上,脚踩在松垮垮的崖面上,让人很不踏实,我隐约听见脚底的碎石在窸窸窣窣地松动。

我开始慢慢找到感觉,一点点朝地面逼近。

“小心,下面有大坑,走之字形。”对讲机里突然响起老罗焦急的声音。我往下一看,乖乖,右下方有一个凹陷的大坑,碎石密布,这要是一脚踩上,无法附着壁面,整个人失去重心,我可能就被拍到岩壁上,然后就悬挂在半空中了。

我定了定神,将绳索引导到另一个方向,放慢垂降速度,小心翼翼地绕过那个大坑。成功避险后,我难掩得意,朝老罗做了个胜利手势。

阿忠哥也顺利完成了训练任务,他抹了一把汗说:“上面调拨的财政力量有限,但是民力是无穷的,从北到南,从东到西,几乎都有救援队,都是自发组织的。”救援队里,年纪大的有五六十岁,本该膝下承欢的年纪,却穿起红色的救援服,两眼精光,随时准备为保卫家乡出力。所有成员都是义工,刚组队时甚至没有装备,很多人都是自己掏钱去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