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 第一章 苏秦用计激张仪赴秦(第9/18页)

贾舍人点点头,垂首思忖有顷,抬头问道:“张子真欲报仇?”

“这还有假。”

“若是此说,在下倒有一说,张子姑妄听之。”

“在下恭听。”

“在下刚从邯郸来,临行之时,听闻苏子在赵大用,被赵侯拜为相国,听说要合纵三晋。一个魏国已是了得,三晋若合,天下无敌矣。苏子若成此志,必以秦人为敌。张子既无去处,在下就想——”贾舍人看一眼张仪,顿住话头。

张仪复又板起面孔,埋下头去,两只手死力地抠在一起,似是要将对方撕裂。

“在下就想,”贾舍人假作不见,顾自说道,“张子不妨前去邯郸。张子既与苏子同窗,苏子定然荐你。常言道,天时地利皆不如人和,张子是大才,苏子也是大才,你们二人若是合成一股力,天下何业不成?三晋合成纵亲,再有你们二人之谋,向东,可制齐;向南,可制楚;向西,秦国纵是一块顽石,也会被这股大力碾成粉末。”

一阵长长的沉默过后,张仪终于抬起头来,苦笑一声,摇头叹道:“唉,命运真是捉弄人。出鬼谷之时,在下自以为聪明过人,能先一步成事,因而口出大言,不想这……两年下来,在下是吹鸣笛的掉井里,一路响着下去了。反观苏秦,不声不响,却是事业大成,名噪天下。”

“张子且莫这么说,”贾舍人呵呵笑道,“张子舌战越王无疆、助楚一举灭越的壮举,天下无人不晓。人生在世,有此一功,也不枉活了。张子,依在下之见,不要犹豫了,这就动身,到邯郸去。”

又一阵沉默过后,张仪再次抬头,望着门外,长叹一声:“唉,想我张仪,堂堂伟丈夫,混至今日,真还是龙游浅滩,全无用武之地。”又过一时,苦笑一声,“世间的事,真是滑稽。兜了一圈,却又投去求他,”轻轻摇头,“这个邯郸,真还不能去。”

“张子越说越远了,”贾舍人又是一笑,“人生成败,不能以眼前论之。听说苏子说秦不成,落难归家之时,狼狈之状,远甚于张子此时。再说,张子此去,是与他合作的,又不是去求他。生意上讲究谋大不谋小,张子欲成大业,何又拉不下这点小面子呢?”言讫,目示香女。

“夫君,”香女接过话头,“贾先生所言甚是,夫君既与苏兄结义,想他不会嫌弃。”

“嫌弃?”张仪白她一眼,“在下去投他,是给他面子,他要是敢嫌弃,看我——”

听闻此话,贾舍人已知张仪允准了,呵呵笑着起身道:“事不宜迟,在下这就备车去。”

张仪显得过意不去:“贾兄的生意,岂不误了?”

贾舍人呵呵笑道:“能交上张子这个朋友,是在下最大的生意。再说,在下打邯郸来,自得回去。旅途漫漫,有张子、夫人偕行,何其乐哉!”

张仪拱手揖道:“既有此说,谢贾兄了。”

公子华从大梁返回秦宫,正在禀报魏国情势,内臣进来,呈给陈轸从郢都发来的急函。

惠文公顺手拆开,刚扫一眼,就忽地站起,不无兴奋地来回踱步,目光不离密函,嘴巴合不拢似的呵呵笑个不住。

“君上,有好事了?”公子华的两只眼珠子跟着他来回转着,轻声询问。

“好事,好事,大好事!”惠文公呵呵又笑几声,连连说道。

“敢问君上,是何好事?”见惠文公如此流露于表,公子华判定不是绝密,顺口又问。

惠文公将信收入袖中,呵呵又乐一阵儿,复坐下来,笑道:“真是好事成双啊!你这儿报说孙膑获准离开庞涓府宅,暂脱虎口,陈爱卿那儿又有喜讯儿来了。你可猜猜是何喜讯?”

公子华眼珠儿连转几转:“楚国有灾了?”

惠文公摇头道:“灾是哀事,不可称喜讯。”

“楚王病了?或是他……驾崩了?”

“你呀,”惠文公指着他笑道,“净往刻薄处想。驾崩是丧事,如何能称喜讯?”

“那——”公子华摇头道,“臣弟猜不出了。”

“料你猜不出。”惠文公将信从袖子里摸出来,又看一遍,乐得合不拢口,“上柱国昭阳与张仪争令尹之位,昭阳争不过,求助于陈爱卿。陈爱卿教昭阳巧设妙计,布设陷阱,诬陷张仪盗走楚王镇宫之宝和氏璧,将他打入狱中,揍了个皮开肉绽。后有太子槐出面营救,才算活他一命。呵呵呵,一代英才,这阵儿成了天下大盗喽,呵呵呵!”

“果是好事,”公子华亦乐起来,“臣弟这就前去,接那个小偷来秦。”

“不不不,”惠文公连连摇头,“好事不在忙中起。听说此人心高气傲,得让他吃点苦头。”

“君上,”公子华急道,“张子既是大才,万一被别人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