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弟弟(第3/11页)
就像我的高中数学老师常说的那样,任何事物的存在都是有理可循的。锅炉之所以还开着,是因为我们忘记提前通知铁路工人今晚要采取行动,结果他们一直在往里加炭,以保证蒸汽持续散发,让明早的火车可以准时出发。
为了不破坏同伴们的行动热情,我决定把自己的发现只告诉埃米尔和阿隆索。当然只能轻声耳语,我可不想再引起警卫的注意,不然又得打昏几个才行。不过还没开口,我就看到阿隆索也在盯着冒烟的烟囱。跟我一样,他也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办。按照计划,我们要通过烟囱将炸弹挂在锅炉里;可要是锅炉是热的,我们就很难做到,甚至无法判断炸弹在这样的温度下何时会爆炸;引线到时也帮不上忙了,只能变成没用的装饰。
也许埃米尔在铁路上工作的时间还不够长,所以无法准确地告诉我们爆炸时间。这是一个相当困难的问题,我们不会怪他答不上来。
阿隆索认为炸弹被放到一半时就会爆炸,但埃米尔没那么悲观,他觉得在锅炉这样的圆柱形铸铁里,热量散发是需要一定时间的。“多少时间呢?”面对阿隆索的追问,埃米尔给不出答案。我弟弟最后总结说:“反正已经来了,拼了吧!”
我说过,我们绝不会放弃,我们一定要毁掉这些火车头。大家以绝对多数票通过了继续行动的决定,没有人弃权。于是埃米尔重新举起手臂,示意大家开始行动。我壮着胆子问了每个人都在琢磨的问题:
“那我们还要不要点燃引线?”
埃米尔有些不耐烦地回答说:“要!”
接下来,一切进行得很快。大家分散跑向目标,爬上各自负责的第一个火车头,心里默默地祈祷着。引线点燃了,如果不考虑前面讨论过的热量问题的话,我有四分钟时间将炸弹放入锅炉、系好铁丝、奔向下一个目标、重复刚才的动作,然后跑到矮墙边躲起来。我拿起铁丝,将炸弹轻轻地放入锅炉,脑子里不停地估算着到底实际上还剩多少时间。
如果没记错的话,上次从查理将鹅肝油放进锅内到发生爆炸,中间间隔了起码三分钟。所以,要是足够幸运,我应该不会被炸死在火车头的锅炉顶上,或者,我至少可以有时间放下第二枚炸弹。
第一个任务完成了,我迅速跑向第二个火车头。阿隆索在几米远的地方向我示意,告诉我一切正常。看到他的进度跟我差不多,我稍微放心了一点。我知道有些人连点煤气灶都很怕被突然蹿出的火苗伤到;我很想看看要是让这些人将一枚三公斤重的炸弹放入燃烧着的火车头锅炉里会是什么样子。当然,最让我放心的是,弟弟也已经完成了任务,正准备往前方跑。
阿隆索落在了后面,因为他在跳下车时把脚卡在了铁轨和车轮中间。我和弟弟拼命帮他往外拉,此时,我甚至已经听到了丧钟在耳边响起。
虽然脚疼得厉害,但我们终于将他拉了出来,然后飞快地往前跑去。第一声爆炸响起,强大的冲击力将我们推向矮墙。
弟弟过来把我搀了起来,看着他满是尘土的脸,尽管还有些耳鸣,但我振作精神,带着他一起向自行车走去。
“你看,我们成功了!”弟弟笑着说。
“你在笑吗?”
“当然,这是多么愉快的晚上!”他一边骑车,一边回答我。
身后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天上仿佛下起了铁屑雨。我们在很远的地方还能感受到那股热量。过了一会儿,我们停下车,转过身去看着远处的一切。
弟弟的笑是理所当然的。虽然今天不是7月14日,也不是圣约翰节,只是1943年10月10日,但我们看到了一场最美丽的烟火表演。明天,德国人将失去他们那十二个火车头。
天亮了。昨晚炸完火车头后,我跟弟弟约好今天一起喝咖啡。现在我已经迟到了。我们彼此都很想念对方,因为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了。于是我迅速穿好衣服,准备去埃斯基罗尔广场旁边的咖啡馆赴约。
“您在大学到底学的是什么专业?”
我正要跨出门口时,杜布朗太太的声音在走道里响起。从语气上判断,她并不是真想关心我的学业。我转过身来,尽量做出一副令人信服的表情。如果她开始怀疑我的身份,我就必须尽快搬走,最好今天就离开市区。
“您为什么会这么问,杜布朗太太?”
“如果您碰巧是学医的,或者是学兽医的,那就再好不过了。我的猫生病了,起不了身。”
“哦,杜布朗太太,我很想帮您,不过我是学会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