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11/12页)

“战争开始前不久你来过这儿。”茉黛回忆着。她永远不会忘记1914年1月的那个周末,国王来的时候阿伯罗温矿井发生的可怕灾难。

最栩栩如生的记忆是她跟沃尔特的亲吻——意识到这一点让她羞愧。她真希望现在能够吻他。他们当时真傻,就只会接吻,不会干别的!她真希望现在能怀上他的孩子,然后被迫匆匆嫁给他,因为身败名裂而被遣送到某个可怕的地方,比如罗得西亚或者孟加拉。各种顾虑一直束缚着他们——父母、社交圈和仕途,但这些跟沃尔特可能在战争中丧生、他们此生再也无法相见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人类为什么这样愚蠢,竟会发动战争?”她对格斯说,“而且,如此可怕的人员伤亡和各种损失早就超过了可能的收益,他们却还在不停地战斗!”

他说:“威尔逊总统认为,双方应该避开输赢,坐下来进行和谈。”

看来他不是来跟她说她的眼睛长得多漂亮这类废话的,她松了一口气。“我赞成总统的看法,”她说,“英国军队已经损失了一百万人。仅索姆河一战便造成了四十万人的伤亡。”

“不过,英国民众是怎么想的?”

茉黛考虑了一下:“大部分报纸还在谎称索姆河获得了伟大的胜利。任何事实调查都被视为不爱国。我敢肯定诺思克利夫勋爵宁愿生活在军事独裁之下。但是,大多数民众都知道我们没取得什么重大战果。”

“德国人可能提出进行和平谈判。”

“哦,我倒希望你说的是真事。”

“我相信马上就会进行官方接触的。”

茉黛盯着他。“请原谅,”她说,“我还以为你在客客气气地闲聊。但你不是。”她很兴奋。和平谈判,这怎么可能呢?

“不,我不是在没话找话,”格斯说,“我知道你在自由党政府里有熟人。”

“已经不存在什么真正的自由党政府了,”她说,“现在是联合政府,内阁中有几位保守党大臣。”

“对不起,我说错了。我不了解联合政府的事。不管怎样,阿斯奎斯仍然是首相,他属于自由党,我知道你跟不少自由党领袖关系密切。”

“是的。”

“所以要听你的意见,我想知道他们对德国建议的态度。”

她仔细考虑着。她知道格斯是谁派来的代表——是美国总统在向她提问。她最好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说来也巧,她恰恰掌握了一个关键信息。“十天前内阁讨论了兰斯多恩勋爵的报告,他是前保守党外交大臣,认为我们无法赢得这场战争。”

格斯心中一喜:“真的吗?这我还头一次听说。”

“当然了。这是秘密。不过,外面已经有所传言,诺思克利夫对此大加抨击,称之为‘以谈判求和的失败主义’。”

格斯急切地问:“那么,兰斯多恩的报告被采纳了吗?”

“我只能说有四个人倾向于他的意见:外交部长爱德华・格雷爵士、财政部长麦肯纳、贸易委员会主席朗西曼,以及首相本人。”

格斯觉得又有了希望:“这些人都很有实力!”

“特别是现在,咄咄逼人的温斯顿・丘吉尔已经被踢出来了。他一直没从达达尼尔海峡远征的灾难中缓过来,那是他最爱的计划。”

“内阁里到底是谁反对兰斯多恩呢?”

“陆军部长大卫・劳埃德・乔治,他算是国内最受欢迎的政客,还有国防部长罗伯特・塞西尔勋爵,财政部的头儿阿瑟・亨德森,他也是工党领袖,最后还有海军大臣阿瑟・贝尔福。”

“我在报上读到了劳埃德・乔治的采访报道。他说希望一举决输赢。”

“遗憾的是,大多数人都赞成他的看法。当然,他们少有机会听到任何其他观点。像哲学家伯纳德・罗素那样主张反战的人就一直被政府打压。”

“最后内阁的结论呢?”

“没什么结论。阿斯奎斯的会议常常是这样不欢而散,毫无结果。人们都说他过于优柔寡断。”

“真让人泄气。不过,人们对一个和平建议似乎也不会置若罔闻。”

这个男人待她十分认真,跟他交谈让茉黛精神为之一振。通常其他的男人跟她谈起正事时,多少带着那么一点儿屈尊纡贵的味道。除了沃尔特以外,也就只有眼前这个格斯・杜瓦以平等的姿态跟她说话了。

这时,菲茨走了进来。他穿着灰黑色的伦敦外套,而且很显然刚下火车。他戴着眼罩,手里拄着一根拐杖。“很抱歉让各位失望了,”他对着大家说,“昨晚我必须待在城里。最新的政治动向让伦敦上下骚动起来。”

格斯问:“什么动向?我们还没看到今天的报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