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3/12页)

茉黛平静地说:“今天我碰巧见到了阿斯奎斯首相。他说有可能打一场真正的大决战。”她看上去很害怕,“我不愿相信他的话,但现在看来可能真的被他说中了。”

菲茨说:“这正是我们都在担心的事情。”

沃尔特一直对茉黛的广泛交往感到惊讶。她随便就能跟某个伦敦高层对饮闲聊。沃尔特记得,她还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时,她父亲在保守党政府担任部长,那时她就会十分严肃地向那些来泰-格温做客的内阁人士提问——他们往往会非常专注地听她发问,耐心地回答。

她接着说:“令人高兴的是,如果真有战争的话,阿斯奎斯认为英国不必参与进去。”

沃尔特的心往上一提。如果英国置身事外,战争就不会把他跟茉黛分开。

但菲茨不以为然。“真的吗?”他说,“但假如……”他看了看沃尔特,“请原谅我,冯・乌尔里希——假如法国被德国入侵了呢?”

茉黛说:“我们会观望,阿斯奎斯就是这么说的。”

“我早就担心政府并不了解欧洲的力量均衡问题。”菲茨装模作样地说。作为一个保守派,他不信任自由党政府,也很讨厌阿斯奎斯这个人,因为他削减了上议院的权力。但最重要的是,他并不觉得打一场仗有什么可吃惊的。沃尔特担心,从某些方面看,菲茨就像奥托那样,他肯定觉得与其削弱英国的势力,不如打仗更为可取。

沃尔特说:“你真的认为,我亲爱的菲茨,德国打败法国会打乱力量平衡吗?”这种话题的讨论对一次晚宴来说太敏感了,但眼前的问题十分重要,无法像灰尘那样轻易拂到菲茨那华贵的地毯下面。

菲茨说:“尽管我很尊重贵国以及威廉陛下,但恕我直言,我担心英国可能不会允许法国被德国控制。”

这便是问题所在,沃尔特想,他竭力不对这些油腔滑调的言辞表现出愤怒和沮丧。事实上,德国对俄国盟友法国的进攻只能是防御性的,但英国人一说起来,就好像德国想要称霸欧洲。他强迫自己做出善意的微笑,说道:“四十三年前我们击败了法国,你们把那场冲突称作普法战争。当时英国只是一个旁观者。你们也没有因为我们的胜利遭受损失。”

茉黛插了一句:“阿斯奎斯就是这么说的。”

“这里有所不同,”菲茨说,“1871年,法国被普鲁士和几个小德意志王国打败。战争结束后,这一联盟组成了一个国家,就是现代的德国——我相信你会同意,冯・乌尔里希,我的老朋友,与旧普鲁士相比,今天的德国是一个更为强大的存在。”

菲茨这种人实在危险,沃尔特想。凭借完美无瑕的礼仪姿态,他们会带领世界走向毁灭。他努力让自己的回答显得平心静气。“你说得对,当然了。但强大跟敌对并不是一回事。”

“这是个问题,对吧?”

坐在桌子另一端的碧责备地咳了一声。无疑她认为这话题太有针对性,不适合一场礼貌的谈话。她用轻快的语气说:“你要去公爵夫人的舞会吗,冯・乌尔里希先生?”

沃尔特感受到了对方的不悦。“我相信舞会一定很出色。”他马上热情地称赞。碧朝他这边点点头,以表谢意。

赫姆姑妈插话说:“你的舞跳得多好啊!”

沃尔特和善地朝这位老太太笑了笑:“也许您愿意赏光跟我跳第一支舞,荷米亚女勋爵?”

她心里美滋滋的:“哦,我的天啊,我太老,不能跳舞了。现在年轻人跳的舞步,在我初入社交场合那会儿还没有呢。”

“现在最流行的是恰尔达什舞。这是一种匈牙利的民间舞蹈。也许我可以教您跳。”

菲茨说:“这算是个外交事件吗?”这话并不见得多滑稽,但大家都笑了,谈话随即转移到其他琐屑但更为保险的主题上。

晚餐后一行人坐上马车,前往约四百米外的帕克兰,公爵的苏塞克斯宅邸就在那里。

夜幕低垂,大宅灯火通明——公爵夫人最后作出让步,给房子安装了电灯。沃尔特登上大楼梯,共三间大接待厅,他走进第一间。乐队正在演奏近年最流行的一首曲子:《亚历山大的拉格泰姆乐队》。他的左手抽动了一下——切分音是至关重要的因素。

他遵守承诺,跟赫姆姑妈跳了一曲。他希望她能有足够多的舞伴,最好让她跳烦了,去边厅打个盹,这样就不会有人围着茉黛转了。他总在回想几周前和茉黛在这所宅邸的书房里做的事。他的手心发烫,一心想伸到那贴身的裙装下面抚摸她。

但首先,他有工作要做。他朝赫姆姑妈鞠了一躬,从男仆那儿拿了一杯玫瑰香槟,四处转悠起来。他穿过小舞厅和客厅,来到大舞厅,去跟政界和外交界的客人们攀谈。所有驻伦敦大使都受到了邀请,很多人如约而至,其中包括沃尔特的上司,里希诺夫斯基亲王。不少国会成员也在这里。他们大多数跟公爵夫人一样,属于保守派,但也有一些自由党人,包括几位政府部长。罗伯特正在潜心与雷马克勋爵——一位陆军部的副部长交谈。周围看不见任何工党的下院议员,公爵夫人自认思想开明,但其实仍有局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