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有深度”赞歧乌冬面之旅(第3/4页)
山下乌冬
此店位于一条名叫绫川的河边,门前有过去碾粉用的水车。同样没有招牌,只门口旁边有一块写有“邮政局邮递员休息处”字样的牌子。大概香川县邮局职员是在乌冬面馆里休息的。也许从东京调来香川的职员下班后听上司说“找一家店去”,找到这里还以为是酒吧或卡拉OK,不料进去一看却是乌冬面馆,于是两人“吐噜噜”吃一顿乌冬了事——好个温情脉脉的风气。
“山下乌冬”基本上是家面条厂,给乌冬吃算是一种小小的招待。来买乌冬的人提出品尝乌冬,于是摆上桌子,烧开水,拿来酱油和料汤,生意就这样开始了。所以桌子旁边就是一字排开的面条机。香川县有很多这样附带乌冬面馆的面条厂。以东京说来,就是既制作三明治又上咖啡的面包屋。两张简单贴有装饰板的餐桌,十三四把钢椅,芝麻、生姜、味精、酱油、葱,必需之物一应俱全。乌冬一团一百日元,筒状鱼糕天妇罗七十日元,是面条厂刚刚制作出来的,味道毕竟不一般。支一口老式大锅,以树皮为燃料,“咕嘟咕嘟”烧着水。
听了主人山下先生的介绍:“战后国产小麦减少,味道也变了。我小时候把附近收上来的小麦碾了做面条吃,那真叫好吃。如今差不多所有小麦都是澳大利亚产的。”
虽说是进口货,但日清面粉厂为香川县生产了特配的面粉。这是因为,香川人对乌冬的标准特别严格,面向全国的普通面粉受到了用户的投诉。我也看了,供给香川县的面粉的确印有“香”这个标记。着实讲究。
加茂乌冬
乌冬接着乌冬,肚子渐渐吃不消了,但别无他法,下一站是“加茂乌冬”。“老是这么吃乌冬可真够受的啊!”水丸君说。那对我也一样,我也想吃点儿不是乌冬的东西。如果可能,想来点咖哩饭什么的。然而,彻底对付乌冬乃是采访主题,是为这个才来四国的,后悔也来不及了。这么着,只要体力支撑得住,就只能继续吃乌冬。接下去是“加茂乌冬”。
光从外景来说,我绝对中意此店。不折不扣位于农田正中,坐在屋外的长板凳上吃乌冬,但见稻田在眼前平展展地铺陈开去。时值秋日,稻穗在清风吹拂下窸窸窣窣摇曳不止。一条小河就在前面流过,天高气爽,鸟声频频。清汤乌冬八十日元,大碗一百四十日元。配菜有炸牛肉饼和鸡蛋,都放在桌上。乌冬当然够味儿。这次都是请当地人介绍的,就味道而言,哪一家都高出平均线。水丸君吃着炸牛肉饼:“味道好极了,这个!”店堂一角的煤气炉上煮着竹笋,正“咕嘟咕嘟”发出声响。常有当地人顺路进来“吐噜吐噜”吃乌冬,很有乡土气息,人们显得其乐融融。松尾如今因为任职于《高级时尚》,开口Comme des闭口三宅一生[11],自以为好了不起,其实高中放学路上还不是走进这种面馆淌着鼻水吃乌冬的!
在这里吃乌冬算是小憩,然后去见香川大学教授、乌冬权威真部正敏先生。进了教授室,先生始而不解:“到底采访什么呀?高级时尚?”继而谈起乌冬。先生任赞歧乌冬研究会会长,出版一份名为《赞歧乌冬》——名字不无即物味道——的像模像样的会刊,日前还去中国交流面类的学问,实非一般教授。会刊读来也妙趣横生。只是读这刊物,让人觉得香川人也许除了乌冬什么都不思考,这恐怕也是个问题。
据先生介绍,现在赞歧乌冬使用的小麦为澳大利亚产的ASW(Australia Standard White)这一品种。这是澳大利亚人为用于乌冬面而进行品种改良后面向日本市场特别生产的小麦,有香味,韧性好,口感滑润,其特性出类拔萃,而且原价比国产的低得多,因此转眼之间席卷日本市场。那是昭和50年代[12]中期的事。我也在各家乌冬面馆看了原料面粉袋,发现哪家用的都是同一牌子的面粉,所以正确说来,进口ASW以前的赞歧乌冬和其后的赞歧乌冬味道也应该有所不同,实际上“山下乌冬”的主人也说还是过去的味道好。
但真部先生并不附和这个说法:“味道是记忆中的东西,至于哪个味道好、味道有怎样的变化,我认为不能一概而论。”这的确有其道理。想必这在香川县内也是引起争论的话题,或者说是竞选县长的一个论点也未可知。
但不管怎样,整个日本不管哪里都吃同一味道的乌冬也未免单调,我也有此看法。上面也写了,就算面向香川县的麦粉品质真的高一档次,赞歧乌冬也应具有唯独赞歧乌冬才有的不容怀疑的独立性才对。因为以如此不亚于虔诚信仰的澎湃激情热爱乌冬的县民,即使找遍全日本也绝无仅有。我想,假如某一天澳大利亚同日本因故断交,全面中止面粉出口,乌冬这个东西荡然无存,那么至少在香川县会掀起革命浪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