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做就去做(第3/3页)

经过了二十个月的剪辑,片子终于完成了。在朋友的联系下,北京的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愿意为片子安排一场放映,十二月,正是北京最冷的时候。映前,我回贵州去接爸妈。妈问我怎么这个时间回来了,我说来接你们去看我的电影,她大吃一惊,问是在电影院看吗?我说是啊。她说天呐,我一直以为你开玩笑呢。记得有一次她在做腌菜,我端着相机在一边拍。她说,都是同样的事情,你拍拍拍,拍那么多来干什么。我说做纪录片啊,她问纪录片是什么?我说是电影的一种。她呵呵一笑,上楼晾腌菜去了,我继续跟着拍,她晾着晾着回过头来,叹了一声,摇摇头朝我笑。她觉得我是痴人说梦,但从不打扰我的兴致,甚至在我想放弃的时候,还会鼓励我继续。拍亲戚时,他们也总是嫌弃我拍了不给他们看,我说会有那么一天的,他们撇嘴不信。如今我突然说完成了,妈为我高兴的同时,心里仍然疑问重重。

二〇一七年十二月三十日,放映结束后,像做了一场梦。我终于完成了给父母,给家庭,还有亲戚们的承诺,也是给自己人生的一个交代,没有浪费这几年的时间。映后交流中,我语无伦次,经常无意识地神游。我妈说,祝你梦想成真。我爸说,今天我在大银幕上看到我了,感谢我的儿子。那一刻我泪流满面。

我是幸运的,这一生中遇到的人,对我都很好,宽容、鼓励是日常性的收获,身边永远有特别好的朋友。尤伦斯放映之后,纪录片专业出身的赵珣,也是豆瓣上多年的友邻,说她没看到,要再为我组织一场,恰好另一个朋友联系了场地。赵珣看完这一场,立刻表达了想让更多人看到这部电影的愿望。由此,才有了后来的故事。

二〇一八年七月二十七日,在西宁的FIRST青年影展上,《四个春天》获得了最佳纪录片奖,颁奖嘉宾是我很喜欢的周浩。他向我伸开双手,拥抱他的那一刻我控制不住地颤抖了。有人说获奖发言时我哽咽了,我不确定,只记得当时脑中一片空白。领完奖,到后台留影。穿过一小段黑暗,厚厚的隔音门合上的瞬间,声音骤然变小,一浪一浪地,抚过我的背脊,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回荡,显得抽象而遥远。几秒钟里,我仿佛跨越了两个世界。恍惚中走下台阶,坐在走廊的墙脚。看着手中的奖杯,迷迷糊糊地想起了很多零散的回忆,往事一幕一幕快速闪过,配合着身后含混的欢声,充满这空寂的走廊。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眼前的场景与那个KTV的门口,有些相似。我想,至少在这个夜晚,在这一刻,在某个领域里,我做到了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