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一辩(第10/13页)

于是,我终于开始明白批评我的人为什么批评我抬高性的作用。他们只知道一种性的形式,事实上对他们来说只有一种性,那就是神经的,性格的,分裂的,即苍白的性。这东西可以说得天花乱坠,可以不当回事,但绝无半点指望。我很同意,同意这样说:别指望这样的性来使英格兰复活。

我还看不到任何使一个无性的英格兰复活的希望。一个失去性的英格兰似乎教我感觉不到任何希望。没有几个人对它寄予希望。我坚持说性可以使之复活,这样似乎有点愚不可及。眼下的这种性既不是我意中的也不是我想要的。因此我无法寄希望于它,无法相信纯粹的无性可以使英格兰复活。一个无性的英格兰!对我来说它没什么希望可言。

而另一方面,我们如何重新得到那种在男女之间建立起活生生联系的火热的血性之性呢?我不知道。可我们必须重新得到它,要么由下一代来做,否则我们就全然失落。因为通向未来的桥就是阳物,仅此而已,绝不是现代“精神”爱中那可怜、神经兮兮的赝品阳物,绝不是。

新的生命冲动绝不可能不伴随着血性的接触而到来,我指的是积极的真正的血性接触,绝非那种神经质的消极接触。最根本的血性接触是在男人和女人之间进行的,过去是这样,将来也还是这样,这是积极的性接触,同性恋次之,但它不仅仅是对男女间因精神之性造成不满的替代物。

如果英格兰要复活——这是那位认为有复活必要的年轻人的话——它靠的是一种新的血性接触,一种新的婚姻,它是阳物的复活而非仅仅是性的复活。因为阳物是男人唯一神性活力的古老而伟大的象征,意味着直接的接触。

这也意味着婚姻的更新——真正阳物的婚姻。更进一步说,这将是把婚姻重新纳入宇宙节奏中去,我们绝不可以没有宇宙节奏的,否则我们的生命将变得枯竭痛苦。早期的基督徒们试图扼杀异教徒们宇宙仪典的节奏,他们在某种程度上成功了。他们扼杀了行星和黄道带,可能是因为占星早已堕落成为算命把戏了。他们想要扼杀每年的节日,但是教会懂得:人并非只与人生活在一起,还与进化中的太阳、月亮和地球在一起,于是又恢复了那神圣的节日,几乎和异教徒没什么两样,从此信基督教的农民也和异教农民一样生息:日出时做祷告,然后是正午和日落,再就是古已有之的七日一循环,复活节,上帝的死与生,圣灵降临节,施洗约翰节的烟火,11月万灵节时坟茔上死人的灵魂,圣诞节和三王节。几个世纪以来,人们在教会统治下就是循着这个节奏生息的。宗教的根就这样永恒地扎在了人们中间。一旦某一群人失落了这个节奏,这群人就等于死了,没希望了。但是新教的到来给人类生活中每年的宗教和仪典之节奏以重大打击。新教教徒几乎完成了这一使命。现在的人们不再随进化中的宇宙而调节自己,不再有仪典,不再服从其永恒的规律,没有这种永恒的需求了。相反,他们只与政治和公假日息息相关。婚姻,作为一种伟大的必然,也因为失落了那伟大的规律之摆动节奏而深受其苦,那宇宙之节奏本应永远支配生命的。人类真应该转身寻回宇宙节奏,走向婚姻的永恒。

这些都是《查泰莱夫人的情人》的注释,或者说是开场白也行。人有渺小的需要和深层的需要,我们疯狂地陷入渺小的需要中生活而几乎失去了深层的需要。有一种渺小的道德影响着人们,还有那渺小的需要,天啊,这就是我们赖以生存的道德。但还有一种影响男人女人、民族、种族和阶级的深层道德。这种更高的道德在很长时间里影响着人类的命运,因为它迎合了人的深层需要,它与渺小需要之渺小道德时常发生冲突。悲剧思想甚至告诉我们,人之深层需要是死的知识和死的体验,每个人都需要知道他肉体的死亡。但前悲剧和后悲剧时代的伟大思想(尽管我们并未达到后悲剧时代)告诉我们,人最大的需求是永远更新生与死的整个节奏——太阳年的节奏,那是肉体一生的年月,还有星星的生命年月,那是灵魂的不朽年月,这是我们的需要,迫切的需要。这是头脑、灵魂、肉体、精神和性的需要。求助于语言来满足这种需要是没用的。字词和道235是无法做到这一点的。该说的几乎全说过了,我们只需凝神谛听,可谁能让我们注意行动呢?四季的行动,年月的行动,灵魂周期的行动,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的生命在一起的行动,月亮流浪的小行动,太阳的大行动,还有更大星球的行动?谁让我们去注意这些行动?我们现在要学习的是生命的行动。我们似乎学会了语言,可看看我们自己吧,可能我们说起来什么都行,可行动起来却是疯狂。让我们准备好,让我们渺小的生命死去,在一种宏大的生命中再现,去触动那运动着的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