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岁(第3/3页)

我走出服饰店的样子,可能像一只刚刚被训斥的老狗,眼睛低垂看着自己弄脏的爪子。

我们没入流动的人潮里,远处教堂的钟声当当响起,惊起一群白鸽展翅。大概走了一段路之后,我停下来,说,“飞,告诉我,难道,你在买任何一个东西之前,都先去了解这个东西的生产链履历,然后才决定买不买?”

“没那么道德啦,但是能做就尽量啊,”他轻快地说,“当然不可能每一件东西都去做功课,太累了,但是我觉得要让这个世界更合理、更公平,是每个人的义务啊。你不觉得吗?”

“飞,是你特别,还是你的朋友们也都这样?”

他点头,“我的朋友大多会这么想的。譬如说,昨天史提芬还聊到,他最近买了几张股票,是一个法国军火企业的股票,因为投资报酬率很不错。但是他觉得有点不安,说,这个企业有跟中东地区买卖军火,买它的股票等于间接资助了战争,是不是不太道德……”

在美丽的喷泉旁坐下来,咖啡送到时,我伸手拿糖,儿子用揶揄的眼睛看着我,笑着说,“真的要糖吗?”

我的手停格在半空中,然后带着革命精神说,“要。”

多瑙河

多瑙河其实不是蓝色的。

晴空万里时,河面碎金闪烁,是奢华无度的流动黄金大展;白云卷动时,河水忽静忽动,光影穿梭,千万细纹在雕刻一种深到灵魂里去的透明。

我们母子并肩坐在芦苇摆荡的河岸,安静地看白杨树斑驳的黄叶飘落水面,看行云迅疾、流水无声。此刻他二十六岁,我六十四岁——做了我当年该做未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