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子(第2/3页)

托乎提经常给徒弟说,你们这些巴郎子,找了女朋友带来我看一看嘛。我看准的女人,你们一辈子都放心。却从来没有谁把女朋友带给他看。找他的不是请他去看牲口,就是让他看文物。托乎提看女人的本事只有当解闷的荤话说给徒弟听。他最爱说的是女人的屁股。

“女人屁股一扭动嘛,啥都扭出来了。年龄、结没结婚、生没生过孩子、懒还是勤快、脾气好不好、性情爽不爽,都扭出来了。

“姑娘的屁股嘛,就像包得紧紧的棉花青桃子。一结婚嘛,屁股就分成两瓣了。分成两瓣就看得更清楚了。所以,媳妇的屁股跟姑娘的不一样。要是晚上有了好事情嘛,屁股蛋就跟开花了一样,一天都高兴得合不上。”

“哎,艾塞江,把你的女朋友叫来,让托乎提师傅从后面看一看,屁股分成两瓣没有。”

“我的女朋友屁股分成三瓣也是我分的,还是把你的洋冈子叫来让托乎提师傅看看吧,我觉得她的屁股还没分开,要不要我们帮忙呀。”

“你们这些巴郎子,不要把我托乎提的学问当笑话和游戏。你们要想好好学,去,那边五毛钱一堆的杏子,买一堆来。你看,那个卖杏子的小姑娘,坐了半天了,你们都不知道过去买一点,帮人家一点忙。”

杏子买来了,堆在半张报纸上,托乎提拿起一个杏子,吹了一下,塞进嘴里。

“对女人嘛,光看样子不行,还要学会闻味道、听声音。女人从前面过的时候嘛,一股子味道有呢。我眼睛闭住,光靠鼻子就能闻出来一个女人的年龄和长相。我们的好多女人都叫古丽(花儿),不是因为她们长得美丽像花儿,是味道像花儿。

“年轻人有一种味道,中年人、老年人又有不同的味道。一般来说,一个人在人世间待的时间越长,味道就越不好闻。味道最好闻的是小孩,有一股新鲜的奶香味。其次是少女,少女是花苞,有一丝清香偷放出来。少女开苞的时候是最香的。你们这些年轻人,光知道要找处女,要第一次。第一次是啥。不光是摘人家的第一朵花,主要是闻第一缕花香。少女遇到你们这些年轻人,都糟蹋了。多少少女被你们急死慌忙地搞掉了,在草垛上、羊圈棚里、果树下、苞谷地、沙包后面,你们尝到啥味道了,啥都没尝到。你们也是青瓜蛋子,年轻看不见年轻,只有我们这些老头才知道啥是年轻。那些野外的地方适合和少妇去偷情,少女嘛,如果你要娶她,就要保护她,让她留到新婚之夜。每一朵花开都有一个仪式。巴郎子,仪式懂吗?”

“那少妇的味道呢?”

“少妇是花朵盛开的味道,让人迷醉、癫狂。女人这种花,一旦你把她打开,让她开放了,就合不住。疯狂地开。

“你们这些年轻小伙子嘛,先找一个老师。也就是先找一个地方磨刀子。少妇是最好的老师。是最温柔的磨刀石。小巴郎子的第一次嘛,也是最香的,馋嘴女人也想吃第一口呢。你们这些尕巴郎子,第一口青草是不是都给毛驴子吃掉了?”

时间

托乎提的房子在牲口巴扎后面,一条窄窄的巷子走到头,拐进一条更窄的巷子,再走到头,就到了。进去一个小院子,里面是一间套一间堆满古旧东西的小房子。在每个小房子里都能听到牲口巴扎上的驴叫。驴把叫声扔到半空,再从房顶天窗落进来。

托乎提的徒弟买到一个铜壶,从包里拿出来,吹了几下递给托乎提。这是当地人的习惯。这里经常刮风、落土,什么东西上都有土,当地人拿起啥东西都先拍打一下,嘴对着吹几下。巴扎上卖馕的、卖葡萄干杏干的、卖坎土曼镰刀的、卖帽子衣服的、卖皮鞋皮具的,东西拿到手里,都一样的动作,手拍打几下,再嘴对着吹两下。托乎提接过铜壶,也吹了两口,鼻子对着闻了闻。

“这是三百年前的东西。”托乎提说。

“你咋知道是三百年前的,我拿去让文管所专家看了,说应该是元末明初,阿拉伯人带来的东西。你看,铜也不像当地的红铜。”

“我不知道你说的元末明初是啥时候。这个东西肯定是龟兹的匠人打的。用料是旧铜。你说它的铜皮有八百年也行,但接缝处铁锤敲打的痕迹只有三百年。”

托乎提从壁龛上拿下一把铜壶,吹了吹土,拿布子擦擦,给徒弟看。

徒弟以前见过这个铜壶。

托乎提说这是他家祖传五六代的铜壶。托乎提小时候抱着它玩的时候,它已经有三百年,他奶奶告诉他的。那时铜壶的色泽和样子还在托乎提的记忆里。托乎提又看着它过了五十年。五十年让一个小孩快变成老头,铜壶的变化却不大,只有壶嘴的接头处多了些绿锈。托乎提母亲在的时候,经常拿下来擦,绿锈长出一点,就擦掉,再长出又擦掉,好像土地长草一样,那个地方总是不停地长出绿锈。到母亲去世的前一年,那地方终于被擦出一个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