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临床诊断:所有测试均为阴性(第3/7页)
其中有份看似稍微简单点的病例,该病例记载了一个18岁女性患者的情况。“草率的婚姻、未婚先孕、难产”,抱怨“喉头有噎塞感……不得不大口喘气,手部有麻痹感,似乎随时都要昏倒”,因此非常恐慌。在“体检结果”那一栏下,父亲这样写道:“病人身体虚弱(即体力不足),体重偏轻;脉搏110;反射测试结果呈阳性(++);血压125/60;脑电图测试结果为阴性。”“疗法”一栏下写着:“已向病人解释体检结果均为阴性。此外,也与这位女病人坦率地讨论了可能出现的致病原因。显然,唯恐再次怀孕导致了她的焦虑。开避孕隔膜。”而“疗效与追踪情况”一栏下则写着:“使用避孕隔膜后,不再出现麻痹感、噎塞感和恐惧感。自此以后,也不再出现昏厥现象……如今,她与丈夫相处得非常愉快。”
还有一个病例,记录的是一位刚刚失业的27岁男子。“病人恐慌症发作,怕死、心悸、双臂有刺痛感、有强烈的排便感、严重漏汗。”失业后,“病人还对性产生了焦虑感和不安全感,虽然与深爱的女子住在佛罗里达州,却害怕染上淋病。因此,他强烈地希望逃离,‘抽身而退,摆脱这段感情’”。“疗法”一栏下这样写道:“和这位病人详细讨论导致这些症状的原因。从病理学的角度进行解释……”“疗效与追踪情况”一栏下写道:“大有改善;症状已经大大减轻。”数月后的第二次追踪情况为:“佛罗里达州的那段感情进展良好,有望在一年内步入婚姻殿堂……”
还有一个明显更复杂的病例。一名43岁、“在马尼拉做生意的”男人觉得“喉头发紧”“死亡逼近”,并“从1928年起便开始焦虑”。父亲邀请迈耶医生共同替他诊治。
“病人向迈耶医生描述焦虑的症状:‘那感觉仿佛从高楼坠落,十分恐怖,完全是种无计可施的感觉!你知道,自己完蛋了,只能等待触地的那一刻!’”接下来,父亲又继续记录道,“该病人由患有癔病的姨妈带大……童年时经常看医生,有多年臆想症病史。同时,病人一直有阉割恐惧症症状……”在“遗传性”那一栏下,父亲写道:“叔叔自杀身亡。父亲酗酒。母亲极不负责、喜爱奢华,最终抛下孩子,与另一个男人私奔了。病人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他还有个姐姐,人很漂亮,生活却很奢侈,结过三次婚……”看起来,这位病人痊愈之前,父亲的实习似乎就结束了。他笔记的最后一行是另一个医生的名字。或许,接手照顾这位病人的也是一名实习医生。
后来,我把这些文件带给波士顿的一名精神科医生看。他说,因为我们最近在脑生理学方面取得的一些突破,从极少的几个方面来说,或许有人会认为这些临床报告中强调的重点和使用的语言已经过时。他也指出,这些图表中的条目都极有历史意义,因为它们忠实地反映了迈耶广为人知的整体理论和“情景与社会因素在疾病成因”中的体现,以及童年创伤不完全,甚至并不占主导地位的影响。据他观察,被“弗洛伊德理论蒙蔽了双眼”的“顽固又武断的精神分析学家们”往往会忽视这些与病根同时存在的因素。
他还说,迈耶最重要的贡献之一或许就是他始终坚持十分详细的记录。在他那个时代的美国精神病机构中,这种做法并不常见。这些图表在我打开的第一个板条箱里已经被折叠了数次,但父亲在准备它们时表现出的勤勉,为他整个职业生涯的病历写作树立起了模范,即事无巨细地记录每一个细节。
那个板条箱里还有很多个人物品和与众不同的珍宝。比如,有父亲曾经在波士顿精神病医院担任住院医生时,他曾经的病人寄来的信件。那位病人康复后写信来表示感谢。而且,那位病人显然相信,相比其他更有经验的上级医生,一个从医学院毕业还不到两年的年轻医生竟创造出“如此奇迹”,完全值得这般褒奖。的确,早在1931年,身为医学院学生的父亲,就已经于夜间在哈佛大学麦克连附属医院兼职。当时,他帮助照看过一位来自康涅狄格州的女病人。那位病人曾写信问他,如果她与丈夫坐火车到波士顿,他是否有时间替她做一次“复诊”!这封信上有一张生锈的回形针夹着的便条。便条措辞温和,是父亲写的。便条中,父亲向她解释了自己是一名医学院的学生,还没有成为正式的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