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篇(第5/11页)
看到了睡眼看不到的东西。
歌德也有相近似的诗句:
她回来晓得了世间一切隐秘,
然而她的破衣没有缝补。
布朗亦有相似的诗句:
她像闪电,以高热放光,
尔后卷起,似没有闪亮。
但“领导长老”比这些诗人早几个世纪。他把在不同时间以断续形式降到不同思想上的东西集聚在一首诗中,这使他成为他的时代以及其后若干时代的天才,使他的这首《咏魂》长诗成为他在最优秀、最深远的题目中的最深刻、最优秀的作品。
安萨里
安萨里与圣徒奥古斯丁之间有着心理上的联系,虽然二者所处的时间与学说、社会环境各异,但却是一种学说的两个彼此相似的外貌。那种学说则是精神上的一种实实在在的倾向,它将人一步步由可见世界及其现象引向形而上学、哲学和神学。
安萨里离群索居,抛开世间荣华、尊位,独自苦苦修行,深入探究将科学之尾与宗教之首连接在一起的那些细线,精心观察那个隐形的容器;就在那个容器中,人们的知识、经验与人们的情感、梦想混合在一起。
奥古斯丁就是这样做的,先于安萨里五个世纪。读过他的《忏悔录》的人,都会知道他把地球及地上万物作为向最高存在核心攀登的云梯。
不过,我发现安萨里比奥古斯丁更接近与事物的本质和秘密。原因在于二者的继承之间存在着差别,即安萨里继承了先进的阿拉伯、希腊科学理论,而奥古斯丁所继承的则是公元二、三世纪教士们的神学知识。我所说的继承,是指随着日月的推移,事情由一种思想转向另一种思想,就像身体上的某些特点,从一个时代带到另一个时代,总是与人的外观形影相随。
我发现安萨里自有一种东西,使他成为连接他之前的苏菲派和其后的神学家的一个金环。过去佛教思想所达到的境界中有安萨里所倾向的东西;斯宾诺莎和威廉·布莱克574的著作里含有安萨里的情感。
安萨里在西方的东方学者心目中享有很高地位,他们把安萨里与伊本·西那、伊本·路西德并列为东方一流哲学家。他们当中的神性论学家则把安萨里看作出现在伊斯兰中最尊贵的思想家。出奇的是,我在佛罗伦萨(意大利)一座十五世纪建造的教堂的墙壁上看到安萨里的画像与若干哲学家、使徒和神学家们的画像挂在一起。中世纪教堂里的主教们把画像上的那些人物当作绝对精神殿堂的顶梁巨柱。
更为出奇的是西方人对安萨里的了解竟比东方人多。西方人翻译他的著作,研究他的学说,仔细探索他的哲学倾向和苏菲派思想,而我们,我们这些仍然用阿拉伯语说话和写作的人,竟然很少有人提及或谈起安萨里。我们依旧忙于拾贝壳,仿佛贝壳就是生活大海向日夜岸边送来的一切。
乔治·泽丹
泽丹已经仙逝。泽丹的死与他的生一样伟大,和他的作品一样灿烂。
那崇高的思想长眠了。现在,静寂女神正在它的陵寝周围盘旋,示意庄重严肃,祛除痛苦啼哭。
那美好灵魂悄然离去,走向我们可感而不可及的世界。它的离去给活着的人们以启示:务必紧紧把握日夜。
那高贵的实体已从工作的劳累与艰辛中解放出来,裹着劳动荣誉的披风,走向工作超越劳累与艰辛的地方。泽丹已到眼看不见、耳听不到的地方去了——可是,既然泽丹已经登上畅游在无边大海中的车子,那么,他现在正忙于有益于那里的居民的事,埋头收集资料,惊叹历史奇妙,倾心钻研语言。
这就是泽丹——慷慨激昂的思想,唯投入工作方才惬意;如饥似渴的灵魂,只肯居于醒者肩头;宏大宽广的心胸,洋溢着慈悲与热忱之情,既然那种思想仍然以公众意识存在为存在,那么,它现在正与公众意识一道忙碌。既然那颗灵魂以知己朋友存在为存在,那么,它现在正和着上帝的火焰燃烧。
这就是泽丹的生活——一道从存在涌泻出来的甘泉,继而化为一条水流清澈见底的河,灌溉着谷地两侧的庄稼和树木。
看哪,河水已经流到海岸边,有哪位食客敢于哭或哀悼它呢?
或许泣泪和哀号与站在生命宝座前的那些人大不相宜?莫非那些人还没来得及往生命中滴洒安静额头上的一滴汗珠或心中的一滴血便匆忙离去?
整整三十个年头,泽丹不是在溶化自己的心、蒸馏自己的额头吗?我们当中谁不曾从那清澈的河水中汲取甘甜的水呢?!
那么,谁想款待泽丹,就请向着他的灵魂高唱一首谢恩之歌,凭以替代悲痛的号丧吧!
谁想纪念泽丹,就请从泽丹集撰的知识宝库中取出自己那一份东西,作为遗产留给阿拉伯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