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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当然由她拍板,买了二十八层,比选择三层同样的户型多花了二十几万。
住高层的优点很多,光线明亮、视野开阔,连下雨都比楼下的人知道得早。上下楼乘电梯,省时又省力。我也觉得蛮舒服的。
没过几天,一个新的情况摆在我的面前,让我越来越心神不宁、忐忑不安。
负责开电梯的女司机,每天捎带着卖《晚报》,搞起了第二职业。《晚报》摆在电梯里的小桌子上,一块钱一份。很多住户上电梯时都顺手拿一份,再扔下一块钱。有时,开电梯的女工还唯恐别人忘了,对没买报纸的人关心地问上一句:“您不来一份!”我就被她提醒过好几回。我每次都笑着摇摇头或摆摆手,说:“不用了!”时间久了,那女人脸色越来越阴沉,像是挺生气的,对我的态度也变得生硬起来。有几次,她明明看见我跑过来了,却关上了电梯门,让我不得不再等一趟。我觉得问题出在报纸上了。
有一天,就在她关门的那一瞬间我挤上了电梯。“没长眼睛啊,电梯门夹坏了你负责呀!”她没好气地冲我嚷着。我不好意思吭气,电梯里还有别人呢!“来一份报纸吧!”她白了我一眼,“不买了,我家里订了。”我想撒个谎,打消她的念头。“真小气!”她小声嘟囔着,很伤我的自尊。我很少看报纸,各类新闻网上都有,在办公室里早就浏览过了。再说,女人当家,心细如发。我老婆每月只给我留出三十块的零用钱,平均一天一元。她说,男人有钱容易变坏。为了把我塑造成一个道德高尚的人、一个脱离低级趣味的人,她采取了经济制裁的有效手段。如果我每天都买一张晚报,那一个月下来我恐怕连头发都理不了啦!所以,我不买报纸是有充足理由的。
但那开电梯的女工却不管我拮据的经济状况和紧张的心理状态,她不断地用殷勤、热情以及白眼和恶语对我交替施加压力,我终于坚守不住了,不得不也“来一份晚报!”
一连二十多天,她对我的态度都很好,而我口袋里仅剩下四块钱了,我的头发快遮住耳朵了,如果我老婆知道我把理发的钱花在了开电梯的女人身上,她会发疯的,那后果不堪设想。
我决定爬楼梯上下班,尽管我的关节炎一直折磨着我,但那也比心理折磨更容易忍受。二十八层楼啊,对于我这样一位体重接近两百斤,脚上长鸡眼,膝盖里积水的“残疾”人来讲的确是一个致命的考验。我还是要咬牙坚持,每当我眼前浮现出电梯女工那嘲讽鄙视的表情时,我就浑身充满了力量。
我连续爬了半个月,实在熬不下去了,但成绩是显著的,我攒够了理发钱,可以让耳朵重见天日了。我完全有资格大大方方地坐一次电梯,感受一下迅速升起的快乐。
开电梯的女人热情地冲我笑着,像是久别的亲人一般。 “您出差了吧,看您瘦了不少,”她关心地问我,我嗯嗯地点了点头。她弯腰从椅子下面抽出了一沓报纸塞给了我:“这些报纸是我每天替你留下的,一共十五份。”
天呐,我的脑袋一阵晕眩。我正准备用那十五块钱明天去理发呐!
活死人
刺眼的白光唤醒了我的生命意识。数十架照相机争先恐后地按下快门,伴随着一连串的闪电,断断续续的咔嚓声传入我的耳膜。脑袋里像灌满了黄泥汤,混浊而黏稠。有人在说话:“虽经我们全力抢救,他已失去了生命体征。现在我受医疗小组的委托,正式宣布,本次118 车祸事故无一幸存者。谢谢媒体朋友们的关注!”
又是一片急促的咔嚓声和刺眼的白光。我努力睁开眼睛,用来自另一个世界惊悚的目光盯着他们。惊叫声响起,强烈的闪光灯齐刷刷地向我扫射。我退缩着紧闭双眼,脑海里闪现出了上帝的面庞,有点像我的初恋情人,还有几分我老婆和儿子的模样。虽然我不信上帝,但他竟让我从牙齿脱落的嘴里发出了清晰的呐喊:“我还活着!”
闪光灯的强光又一次试图把我生命的信息记录下来,但只留下了我破碎变形的面孔和紧闭的双眼。尖叫与欢呼交织在一起,塞满了我淤血肿胀的耳朵。
“他没死!”
“他说话了!”
“他的嘴唇在颤动!”
“他还活着!”
“他睁眼啦!”
……
“请保持安静!我是本医院的新闻发言人,该死者的死亡结论是经过专业医务人员反复检查鉴定做出的,程序严谨、客观审慎,不会有任何差错。请各位不要听信谣言,以讹传讹……”这高亢有力的强音是通过话筒放大传出的,刺痛了我的耳膜。
“我还活着!”像是有人给我施了魔法似的,那一瞬间我高喊着,还差一点从推床上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