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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不是普通老百姓,您是领导干部并分管民兵预备役工作。”中校特意用了“您”来尊称我。
“我只是建筑公司的负责人,又不是军人,怎么会持有枪支呢?”我还是希望他明白。
“是的,您不该自己持枪,所以我们替您保管。”他诚恳地向我解释。
“可是我没有枪,不存在由你们替我保管的问题。”我争辩着。
“您有枪,这是规定。”中校一字一句地说,“您的职务和您分管的工作,都需要配给一支手枪。这是规定,也是您的待遇。您公司的职工中有相当一部分属于预备役士兵,所以您一定要有枪。我说明白了吗?”
“你是说明白了,可是我却听糊涂了。”我急得面红耳赤,“问题是我从来就没有见到你所说那把枪,你明白吗?”
“是的,明白。不管您见没见过那把枪,您实际上都拥有那把枪。手枪,五四式的。现在我们请求您把枪交给我们保管,这是枪支管理办法里明确规定的,请您配合。”中校从沙发上站起来,严肃地看着我。
“真是荒唐。我确实没有枪,你们可以彻底地搜查嘛,谁都知道私藏枪支是违法的,我怎么会弄把枪藏着呢?”我焦躁不安地大声嚷着。
“您说得对。正因为私人不能持有枪支,所以我们区里枪支管理部要统一保管。”中校保持着立正的站姿。
“可我没有枪,你难道听不懂我说的话?”我急得想跳起来。
“不是我没听懂您的话,而是您没听懂我的话。从理论上讲,您的确有一支枪,手枪,五四式的。但它不能由您随身携带,得由我们归口管理,必须存放在上级指定的军械库里。”中校耐心地告诉我。
“你等等,让我把头绪理一理。因为我的职务和分工,我好像应该拥有一支手枪……”
“不是好像,是真有一支手枪。”他打断了我。
“好吧,就算我有吧。”我摆了摆手。
“不是算有,是真有。”中校又打断了我。
“好吧,我算服了你啦!那就真有一把枪,我却从未听过,也从未见过,今天你专门来取这支根本就不存在的五四式手枪并要替我保管,是这样吧?”我彻底迷惑了。
“差不多吧,就是这样。”中校勉强地露出了一丝笑意。
“那你拿走吧。”我绝望地摊摊手。
“不行。凡事都要有程序,何况是枪支管理这种大事呢,更是马虎不得。”他口气威严。
“那好吧,什么程序。我大喊一声‘手枪’,你听到后回答我,‘由我保管’如何?”我几乎要疯掉。
“没那么简单,这不是儿戏。”中校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这是枪支保管委托书,请您签字。”
“好吧,我签。”我从桌上的笔筒里抽出一支签字笔。
“还有,这是两份收据。”中校又掏出两张薄薄的小纸条递过来。
“这是什么?”我不解地望着他。
“这是枪支保管费。一张收据是补交去年的,另一张是预交明、后两年的。”
我赶紧让财务部门把钱交给中校。从此以后,我也就成了一位有枪的人。
一封遗书
亲爱的老师、同学们:
在你们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离开了这个世俗的世界。天堂里多了一位博士。
早在高中时代我就萌发了自杀的念头。只是觉得在一个讲求学历的社会里,没有拿到一张大学文凭就自杀显得太没面子啦!于是我咬紧牙关,终于考上了大学。我计划着在大学毕业典礼后便义无反顾地告别人生。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四年以后,我突然发现,大学学历多如牛毛,一个小本科生简直没有资格去死。我只好继续苦读,放弃就业的机会又复习了两年,顺利地考上了硕士研究生。读本科期间,我的父母卖菜、卖粮、卖血为我提供了高昂的学费,而攻读硕士学位时,他们卖掉了唯一的栖身之地,三间破瓦房。
获得硕士学位后我没有跳楼,因为中国的教育事业突飞猛进,研究生学历也大打折扣了。我不得不再一次推迟自杀的时间。发誓一定要拿到博士学位,为自杀者争得一份尊重和尊严。现在我如愿以偿了,我可以无愧于两年前为我筹措生活费而捐出肾脏的父亲了。我可以自豪地说,我是一个有知识高学历的自杀者……
难啊,这年头连自杀都得有个博士学位。我的博士论文成绩优秀,我的博士帽已于昨天的学位授予仪式上戴上。我可以走了,走得体面踏实。
别忘了在我的骨灰盒或墓碑的名字后写上“博士”二字。
永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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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 视
我的导师赵先生有一个特别的爱好——喜欢探视病人。
有一次他过生日时,我们几个弟子门生为他摆了桌祝寿宴。他那天很兴奋,多喝了几盅,就把这个心底的秘密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