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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说得耸人听闻,我没听她的话,回到座位上就建议姑娘今晚住在车站附近的旅店里。姑娘的回答竟然和老婆设想的一样,果然是身上的钱不够,而且忘记带身份证了。所以下面的话我就不敢说了。老婆及时地接过话头,问姑娘在锦州有没有亲戚朋友。姑娘想了想说:“好像有一个远房的姑姑,小时候来过,现在不知还找到找不到了。”姑娘说到这里眼泪就无声地流下来,看着让人心痛。我刚想说要不然我们带你去找姑姑。老婆暗中在我胳膊上拧了一把,用眼神示意我看过道另一边。我看见那边坐着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我搞不明白老婆是什么意思,但没有再说下面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火车很快就到锦州车站了,老婆拉着我迅速下了车。过出站口,来到站前广场上,老婆告诉我:“男人和那个姑娘是一起的,在车上时不时地看那个姑娘一眼。他们很可能是一个诈骗团伙。你带着姑娘回家,男人就会在后面跟着,说不定会怎么对付你。”我们说话时果然看见长着美人痣的姑娘和那个男人并排从出站口走出来,两人一路说着什么话,然后一起上了一辆出租车。

在今天中午之前,老婆一直为她在火车上的机智而自豪,说来说去,最后都要炫耀一番她的那双慧眼。然后她还会说一句,“要是你肯定就受骗了。”但中午以后她就一言不发了。今天中午,市电视台播报了一条凶杀案件的新闻,还有一个尸体认领启事。那个罪犯是先奸后杀,手段非常残忍。受害者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左眉毛上长着一颗很大的美人痣。

看完新闻后我一直不说话,老婆也低着头一声不响,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抬起头:“快点儿,穿上衣服跟我走。”“你又想干什么?”“我眼神好,已经记住了那个坏蛋的长相,咱们现在就去公安局提供些线索,一定要把他绳之以法!”

非 洲

在一段时间内,确切地说是我和孟倩倩结婚后,我和她经常会从一些东西上联想到非洲。开始时是电视里出现的一片沙漠或者一个黑人,尽管那不一定是非洲的沙漠和非洲的黑人。

这时候,我会很突然地转过脸去看孟倩倩,我发现,她也一样在看着我。我们默默地互相注视一会儿后,我说:“听说非洲那地方很热,不太适合东方人生存。”孟倩倩说:“非洲那地方好像非常喜欢流行各种奇怪的疾病。”然后,我和她都不再说话,把脸扭开,分别把目光放在一件什么东西上,尽管我们对那东西没有任何兴趣。

沉默好久后,我说:“大刚出去有三年了吧!”孟倩倩说:“三年零三个月。”接着我们往往同时说,“也许他早就……”话说到这里我们会同时停住,互相看一眼。我们都知道没说出口的字是什么,这个字让我们有种犯罪感,好像一说出来就无法避免地成了凶手。我俩能做的是尽量少看电视。

后来,我俩从一些黑色的物体上也会很容易地想到非洲。比如黑皮鞋、黑色塑料袋、黑衣服、黑色轿车、甚至炒勺的黑底子,最后发展到每到天黑就会想到非洲,想到非洲后当然就会想到赵大刚。事实上问题还要严重得多,不仅仅是颜色,即使是一些词语也会让我和孟倩倩想到非洲。比如,飞、飞快、飞行、飞奔、非常、周到、周而复始、稀粥、想入非非、周全、非常可乐、飞黄腾达、四周等等,最后这些词语都会无一例外地指向赵大刚。非洲和赵大刚似乎在很多的东西里隐藏着,轻轻一碰,就会一下子跳出来。

三年前的一天晚上,我接到朋友赵大刚的一个电话,他说他马上就要去非洲,家里的事情让我帮着照顾一下。他还说:“哥们儿,三年后,有一个百万富翁会站在你面前,亲手把一颗正宗的非洲钻石交给你。”我问他那个百万富翁是谁,他说:“还能有谁,当然是我。”但三年已经过去了,我不但没见到那位百万富翁和那颗钻石,而且没收到一点有关他的消息,这家伙彻底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

好多个想起非洲的晚上,我都会和孟倩倩在床上预演赵大刚突然回来的场面。这时,我们好像看见赵大刚提着装满钻石的密码箱,就站在卧室的门口一样。孟倩倩说:“真有那么一天,可怎么办呢?”我想了想说:“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了,三年早就过去了,他不可能再回来了。”我虽然这样说,其实心里也不知如何是好。谁也说不清非洲和赵大刚还要继续折磨我们多长时间。

赵大刚去非洲的第四年春天,有一天晚上,我正和孟倩倩在床上想着非洲时,有人敲门。我打开门,门口站着赵大刚。这时孟倩倩也从卧室里走了出来,我们一起看着门口的赵大刚发呆。赵大刚拍拍我的肩膀说:“怎么地哥们儿,不认识我了?”赵大刚向身后招招手,说:“我给你们介绍一个人,我现在的夫人——韩雪女士。”我这时才发现,原来在赵大刚身后还站着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