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东提问(第7/7页)

以我目前的心态,不会再介入影视了。在我能想象、计划得出的未来,也没那个打算。能写小说的情况下,我是不会再干别的。

何:你前一阵子在美国待了一段时间,感觉那边怎么样?你为什么不在那边长住?能否说说你对美国的种种感觉?

王:这问题就不回答了。咱们只说中国的事。

何:几乎所有读者,都一致认为你写的小说很具有挑战性,可你自己却说,其实你也是个个性非常脆弱的人,此话该如何解释?你能否自我评述一下自己这种文字内外的性格多重性?

王:你说的挑战性是指浑不吝吧?这个多重性大概就是我们所说的人性。谢谢你如此恭维我,我确实是在自身上时时表现出极大的人性,一方面坚强,一方面脆弱。还有很多呢,譬如有时自信有时不自信;有时孤傲有时从众;有时宽大有时狭隘;有时高尚有时卑鄙;有时信佛有时无所畏惧。

何:尽管有不少与你素不相识的人,对你先前小说中调侃和尖刻,都表示异议或反对;但只要有朋友一旦真的和你相处久了,就都一致认为你是很能吃亏的人,那么你这种待人的宽容,是一种本性使然,还是后来慢慢从生活经历中感悟出来的?

王:我自知自己有多不宽容,所以我无法接受你的判分。我能吃的只是小亏和难与人争不得不吃的亏,譬如一起吃饭买单;把车上比较舒服的座位让给更胖的同志。有些大亏,譬如一起合作少算钱或不给钱,我也可以吃,但吃了就会记住这人。一次可以,两次不行。我爱钱,但耻于谈钱,尤其在朋友之间,你要逼我张嘴跟你要了,那我就会恨自己同时也把你恨了。我帮过一些人忙,很多人最后就黑不提白不提了。这些人我还当他们是朋友,但合作免谈。

何:除了写小说之外,你平时还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嗜好或业余爱好?

王:没有。写小说就是全部喜怒哀乐了。这也是我有时厌恶写作的原因,太占脑子,干上了,还想干好,就跟出家差不多。

有段时间贪杯,后来喝出毛病来了,不太敢了,梦里时常回味。

何:和你一旦接触多了,就会感到你性格深层中的腼腆和自我保护意识,这种个性的逐渐形成,是否和你小时候的生活有什么关联?我注意到,你在和别人交往之中,总能自然保持一定的距离,那么,在你出名以后,还有没有相处很深的朋友?你与朋友交往和相处的起码原则是什么?

王:原则是只交酒肉朋友。这和我小时候生活有什么关系我也说不清,我也不是心理医生。我现在写这小说倒有自我分析一下的动机,也许分析完了会有结论。我小时候很愉快,很多好朋友,都是一个院的。现在我一想到朋友这个词,还是觉得单指他们,虽然现在各自遭际不同,再见面也没多少话,但那份一想起来的亲近感大了,以后交的朋友都赶不上。也许是小时候交的朋友印象太深了,妨碍了长大后和人的相处。我认识的很多人一聊起来都有这种感受,也不知是不是病态。总觉得像两世为人,小时候纯洁地生活过,现在活得再久也是苟延残喘。

何:能不能公开一下,你个性中最大的弱点和长处?

王:最大的?爱自己——而且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