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面与抽屉(序)(第2/2页)

世界上的事就是这样,不满意,但是要做,知其不可而为之。这本是一种庄严境界,但庄严已被污损得太多,就像我在浙江看到的一座佛寺里,写着“普及一胎,控制二胎,消灭三胎”和“偷税漏税,来世罚做尼姑”。古人早已教导我们,庄严往往隐身在荒诞之中。进一步说,荒诞也是一种庄严。荒诞兮,庄严之所倚,庄严兮,荒诞之所伏。这话一说出来,就没多大意思了。在荒诞的世界里,必须收起你的庄严,才能混进卡夫卡的城堡。但是不要忘了,当你一个人面对上帝时,严肃点。

钱理群老师出版《心灵的探寻》时,在扉页上写着:“献给正在致力于中国社会改造的青年们。”这是一种庄严。鲁迅的《野草》题词说:“我以这一丛野草,在明与暗,生与死,过去与未来之际,献于友与仇,人与兽,爱者与不爱者之前作证。”这是包含了一点荒诞的庄严。中学时有位数学老师爱与学生打排球,每次发球前,他对那球说:“得分去吧。”便一巴掌砍过去,往往真的一球得分。这是包含着庄严的荒诞。我的“桌面文学”则想将上面几种兼而有之,横看庄严竖看荒诞,庄严者看了庄严,荒诞者看了荒诞。人生在世,须如豆腐,方正洁白,可荤可素。去吧,豆腐,连着我的葫芦。您的菜齐了。

孔庆东

1998年6月写于家中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