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中途站——布拉柴维尔(第3/5页)
我们俩步行走向森林。一条林荫小径伸进林中。奇特。林中空地上散落着几间芦苇茅屋。行政长官坐着轿子14来看我们,并且一番好意给我们带来两乘轿子。我们本来已经往回走了,他又带我们重新进入森林。二十岁时,我的快乐也不会更加强烈。轿夫们吆喝着,颠着轿子。我们从海边回来。海滩上,成群的螃蟹仓皇逃窜,它们的爪子高高撑起身体,活像巨大的蜘蛛。
八月九日 早七点
黑角15。——萌芽状态的城市,俨然仍处在地下。
八月九日 晚五点
我们进入刚果河。乘船长的快艇到达巴纳纳。每逢上岸的机会我们都上去走走。黄昏时分返回。
快乐也许一样强烈,但没有以前那么深入我心,在心中激起的反响没那么大。啊,倘若可以无视我前面的生命之路在缩短……我的心和二十岁时跳动得同样剧烈。
夜里缓缓溯流而上。河左岸,远处,几点灯光;天边的荆棘林闪着火光;脚下河水深不可测。
八月十日
出了个荒唐的意外,结果经过博马(比属刚果)时,没能去拜见总督。我还没有完全明白自己身负使命,代表着官方,现在就是一个官方人物了。要挺胸昂首扮演这样一个角色实在太难了。
马塔迪16 八月十日 晚六点
十二日早六点出发,晚六点半抵达蒂斯维尔17。
早七点再次上路,天全黑了才到金沙萨。
次日过斯坦利湖。星期五十四日早九点到达布拉柴维尔18。
布拉柴维尔
奇怪的地区,并不怎么热却出汗。
在逮不知名的昆虫时,我找回了童年的欢乐。我还在懊恼,因为一只漂亮的草绿色天牛逃掉了。它鞘翅上镶嵌着金丝和条纹,身上弯弯曲曲的虫纹深浅不一;个头和吉丁相仿,头很大,长着钳子般的大颚。我是从不近的地方把它捉住,用拇指和食指捏着它的前胸一路带回来;就在要把它放进小氰化瓶的当口,它从我手里挣脱,随即飞走了。
逮到了几只漂亮的大尾蝶,淡黄色,带黑色斑纹,很常见;还有一只不那么常见,像金凤蝶,但更大,黄黑相间条纹(我在达喀尔的实验植物园见过)。
早上我们又来到离布拉柴维尔大约六公里的刚果河与朱埃河交汇处(昨天日落时我们到过这里)。一个小渔村。奇怪的干涸的河床,莫名其妙地堆积着近乎黑色的“巨型卵石”,仿佛一个冰川的冰碛,在河床中开出一条路。我们从这些浑圆的巨石上一块块跳过,一直来到刚果河岸边。一条小路,几乎就在河边。绿荫下的小河湾,里面停泊着一艘大独木舟。大量蝴蝶,各种各样;但我只有一个没柄的网,最漂亮的都跑掉了。我们走到一段树更多的地带,就在支流岸边,此处的河水明显更加清澈。一棵巨大的吉贝树,根部树干大得惊人,大家都绕着走;从树干下面喷出一股泉水。吉贝树旁边,一朵紫红色魔芋花,开在一米多高带刺的茎上。我将花撕开,在雌蕊底部,发现一堆蠕动的蛆。有几棵树,被当地人点着了,火从底部慢慢吞噬着树干。
代理总督阿尔法萨派给我们非常舒服的棚舍,我就是在这座棚舍的花园里写下这些文字的。夜晚很温和,一丝风也没有。蟋蟀不停地合奏,还伴以青蛙的鸣唱作为背景。
八月二十三日
三游刚果河急流。但这回,我们有备而来,而且,还有肖梅尔19夫妇为我们和其他几个人做向导。我们乘独木舟穿越朱埃河的一条支流,抵达河岸边。那里,波浪之高、水流之湍急格外明显。阳光灿烂的天空为这场面定下祥和的调子。壮丽胜过浪漫。时而一个漩涡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一束浪花飞溅而起。毫无节奏性,无法解释水流这些不规则运动。
“你能想到吗,这样的场面还在等着来画它的人呢!”同行的一个客人看着我大声说。对这样的劝诱我是不会做出任何回应的。艺术讲究分寸,讨厌过度渲染。十倍的描述不见得比轻轻一笔更加感动人心。有人指责康拉德在《台风》中隐去了风暴的最高潮。我则恰恰欣赏他在一直引领读者走向恐怖之后,却在就要跨入可怕之门时收笔,让读者去自由发挥想象。然而,认为刻画的卓越之处在于主题宏大,这却是一个普遍的误区。在《刚果研究协会公报》(第二期)上我读到这段话:
“这些龙卷风极端凶猛,我认为是赤道自然景观中最美的场面。结束此文时,我要遗憾地说,在移民中竟没有出这么一位音乐家,用音乐将之传达出来。”这种遗憾,我们却一点也没有。
八月二十四日、二十五日
桑布里诉讼案。
白人越不聪明,黑人显得越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