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利俄剪影[1](第9/9页)

我们应当记住,唯理论的最大受害者就是个人主义。我们应该对这些历史学家似乎具有的冷静客观性心怀警惕。因为,客观性并不意味着千篇一律,也不构成主观性的替代选项。它更像是各种主观性之总和。无论是凶手、受害者还是旁观者,人们的行为归根结底都始终是个性化的,主观的;对于他们自身及其行为作出的评判也应该是个性化的,主观的。

这自然会使我们不再确信无疑,不过,这样的确信无疑越少越好。不确定性能使一个个体提高警惕,不确定性就总体而言也较少嗜血。当然,它也时常会让人感到痛苦。不过,去感受痛苦总是胜过去组织他人。就整体而言,不确定性要比生活本身更真实;关于生活,唯一确信的事情即我们的存在。我再重复一遍,历史和未来的主要特征即我们的缺席,你如果从未成为一件事情的组成部分,你自然无法对这件事情确信无疑。

时间缪斯那含混的神情就由此而来。这是因为,有太多双眼睛曾用不确定的眼神盯着她看。这还因为,她曾目睹太多的能量和骚动,只有她才清楚那些能量和骚动的真实目的。最后,这是因为她知道,如果她睁开眼睛回头一看,就会让她那些崇拜者双目失明,而她是不无虚荣的。部分地由于这份虚荣,但更主要地是因为她在这个世界上无处可去,她便时常带着她那含混的神情走到我们中间,想让我们缺席。


[1] 1991年在莱顿大学赫伊津哈论坛上所做报告。——原注。译者按:赫伊津哈(又译怀金格,1872—1945),荷兰历史学家,现代文化史学的奠基者,曾任荷兰莱顿大学校长。克利俄为古希腊神话中的九位缪斯之一,司历史。本文原题为“Profile of Clio”,俄文版题为“Профиль Клио”。

[2] 乌拉尼亚为九缪斯之一,一般认为主司天文。

[3] 九缪斯之一,司音乐和抒情诗。

[4] 语出奥登的《克利俄颂》一诗。

[5] 《圣经》中亚当与夏娃所生的两兄弟,弟弟亚伯为哥哥该隐所杀,有人称之为人类有史以来的第一起谋杀案。

[6] 古希腊伊皮鲁斯国的皮洛士王公元前279年在付出惨重代价战胜罗马军队后说:“再有一次这样的胜利,我们就输了。”“皮洛士的胜利”即指因代价太大而得不偿失的胜利。

[7] 法国史学流派,主张将历史视为“总体史”,注重面对历史的共时性研究。

[8] 尤里安(331—363),罗马皇帝,曾宣布与基督教决裂,主张宗教自由。

[9] 引自卡瓦菲斯的《伊奥尼亚海》一诗。

[10] 北欧神话中接纳英烈的殿堂。

[11] 此处的“文化”用的是德语词“Kultur”。

[12] 此处的“心灵呼号”和“战争呼号”都用的是法语,即“cri de coeur”和“cri de guerre”。

[13] “最新的呼号”为法语词“le dernier cri”。

[14] “世纪之末”为法语“findesiècle”。

[15] 语出奥登的长诗《大海和镜子》(1942—1944)。

[16] 此处“不可或缺的”一词用的是法语“de rigueu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