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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没错,上帝保佑国民保健署。”雷蒙无礼地打了岔。我用最严厉的眼神瞪了他一眼。

“再者,”我说了下去,“我应该赶紧澄清,我和雷蒙只是同事,绝对没有婚姻关系。”我用力盯着塞米,确保他弄清楚这点。塞米和雷蒙面面相觑,大家陷入一阵微微尴尬的沉默,雷蒙在椅子上往前挪。

“所以,呃,你住哪里啊,塞米?你出事那天,原本打算要做什么?”他问。

塞米对他微笑。

“我是当地人——土生土长。”他说,“我固定在星期五到店里买点杂货。没错,那天早上本来就觉得身体有点怪怪的,可是我以为只是心绞痛,谁想到最后会住进医院来!”

他从怀里的大袋子里拿了几颗太妃糖,然后要请我们吃。雷蒙拿了一颗,我婉拒了。想到软糖被塞米胯下的体温烘暖了(虽然还隔着法兰绒睡衣和毯子),就让人反感。

塞米和雷蒙吃东西都会出声。他们用力嚼糖的时候,我盯着自己的双手,注意到手看起来虽然红肿,近乎晒伤,但我很高兴酒精凝胶除去了潜伏在医院四处的——还有我手上想必原本就有的——细菌。

“你们两个呢——今天老远跑过来的吗?”塞米问,“我是说,分开过来。”他看着我,连忙补充。

“我住南区。”雷蒙说,“艾莉诺住……你在西区,是吗?”我点点头,不想把自己的居住地点讲得太明确。塞米问起工作时,雷蒙负责告诉他,我只要旁观就满足了。塞米看起来蛮脆弱的,在公共场所穿睡衣的人常有这种状况,可是他比我原本想的还年轻——我猜他不超过七十岁——眼眸是非常深的蓝色。

“我对平面设计完全没概念。”塞米说,“听起来很新潮。我以前是当邮差的,不过我在对的时机离开了,只要我谨慎点就能靠着退休金活下去。现在事情全都变了——我很高兴自己已经不在那行了,他们都乱搞一通。在我那个年代啊,那可是正正当当的公共服务啊……”

雷蒙点点头。“没错。”他说,“记得以前出门的时候,都要先去拿邮件,午餐时间也会送件,对吧?现在邮件都是在下午过半才送来的,如果会来的话……”

我不得不承认,我觉得这段关于邮局的闲聊蛮无趣的。

“你可能会住院多久,塞米?”我说,“我之所以这样问,只是因为病人住院越久,术后感染的概率就随之增加——肠胃炎啦,金黄色葡萄球菌啦,艰难梭状芽孢杆菌——”

雷蒙再次打断我。“唉。”他说,“我敢说医院伙食很差吧,嗯,塞米?”

塞米笑了。“没错,小子。”他说,“你应该看看他们今天午餐拿什么来的,应该是爱尔兰炖菜……可是看起来更像狗食,闻起来也像。”

雷蒙漾起笑容:“塞米,要不要我们带什么给你?如果你需要,我们可以到楼下的店里,或是这星期改天再过来,带东西进来。”

雷蒙看着我,在等我确认,我点点头。我没有理由驳斥这个提议,想到也许可以帮苦于营养不良的老人,感觉还蛮愉快的。我开始思考要带什么给他,思考哪种菜式方便运送,我纳闷儿塞米是否想来份青酱意大利面。我可以在前一天晚上做两人份的,隔天用保鲜盒把剩下的带来给他。我没有保鲜盒,因为直到这一刻才有需求。我可以先去百货公司买几个,感觉就像是我这个年纪和社交状态的女性会做的事,真令人兴奋!

“啊,小子,你人真好。”塞米说,稍微削弱了我的目标感,“可是真的没有必要,我家人每天都会过来,一天两次呢。”说到最后一部分时,语气明显流露出得意,“他们拿来的东西我都吃不到一半,实在太多了!最后大部分都送出去了。”他说,以傲慢的手势朝着病房的其他男人挥一挥。

“你有哪些家人?”我问,对这个消息略感意外,“我还以为你和我们一样都是单身、没小孩呢。”

雷蒙在椅子里不安地挪挪身子。

“我是鳏夫,艾莉诺。”塞米说,“琼五年前过世了——癌症,最后很快就走了。”他停顿了一下,让身子稍微坐得更直,“我有两个儿子及一个女儿。基斯是我家老大,结婚了,生了两个小的。那两个小孩真是顽皮的小猴子。”他眯起眼睛说,“还有一个儿子加里。加里和米歇尔——没结婚,可是住在一起,这年头好像就流行这样。还有我最小的,劳拉……嗯,只有上帝才搞得懂她,才三十五岁就离婚两次,你们相信吗?她有自己的小生意,有间不错的房子和一辆车……就是找不到好男人,就算找到了好男人,也没办法长久。”

我觉得这个说法很有趣。“我建议你女儿别担心。”我自信满满地说,“在我个人近来的经验里,完美的男人会在最无法预期的时候出现。命运会把他丢到你的必经之路上,然后天意就会确保你们最后走到一起。”雷蒙发出怪声,是介于咳嗽及喷嚏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