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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历山大苦笑着说:“变电站正好建在他家地里,他就堵在入口那儿,不让电力公司的人过去,还说什么没有授权书,他决不会让他们跨过去半步。今天,电力公司的人又去一趟,幸运的是我正好路过,所以我就把老头子叫到一边,然后……跟他说了几句悄悄话。”
“悄悄话?”
他调皮地耸了耸肩。“没错。他可能偶尔发酒疯,但他不是真疯子。我告诉他,他是在无理取闹,你是个大好人,他必须给你个机会。”
我的脸上爬上一丝红晕。“你这么三言两语就让他同意了?他真让人去修变电站了?这也能行?”
亚大山大靠着椅靠,笑着说:“应该能行。”
“太谢谢你了!”
他看起来心情大好,挥了挥手豪气地说:“不用谢,这点小事谁都会做。”
米凯拉说过会找罗斯卡洛谈谈,杰克也承诺过会好好开导他的爷爷,现在看来都是空话。“可是其他人都光说不做,只有你付诸行动了。”我一针见血地说。
“嗯……”他不自在地挠了挠头,“嘿!派对就在明天。你来吗?”
“我还不确定。”我小声地说,虽然这听起来很诱人,“我从伦敦寄过来的东西,到现在一件都没到,我没有合适的衣服能穿。”
“不用担心,这是个化装舞会,你可以穿一身黑,然后告诉大家,你模仿的是猫。”
我站在电闸前,迟迟下不了手。几天前,想到屋子里没有电,我就惶恐不已。现在,我已经适应了蜡烛、煤气灶和在纸上写字的生活。有了电以后,这座小屋会不会变了样?它给我的与世隔绝感,会不会因此变了调?
“别犯傻了。”我这么对自己说,然后推上电闸。当电流流过电路时,我好像听到了什么,似乎是音乐的声音,不同于这个年代的音乐。这时,壁炉前有绿光一闪而过。我转过身去看时,只有壁灯在褪色的灯罩里摇曳着。
音乐声却还在,那是深沉的颤音,夹杂着滋滋声,模糊不清。我踩在楼梯上,慢慢地来到楼上。音乐声来自第二间卧室,那间装满杂物的房间,我只进去过一次。我将门推开,打开了房间的灯。上次进来时,因为太暗的缘故,我看得并不仔细。现在,我发现窗户下面有一张扶手椅,还有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台收音机,旁边堆着一叠书,还有一张折起来的报纸。
我走了过去,伸手去碰它的调谐旋钮。这是台老古董了,表面贴着几个遥远的地名,有华沙、巴黎、莫斯科……先前的音乐声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白噪音。平日里,罗斯卡洛女士是不是坐在这里,眺望着窗外的山谷,一坐就是好几小时?她死去那天读着的,是否就是桌上这份报纸?我将它拿了起来。这是六个月前的报纸了,在阳光下曝晒许久,纸上的油墨早已开始褐色。折起来的那一页上,刊登的文章是《特雷曼诺提交码头计划》,正文下面附了一张照片: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一栋大房子的台阶上。突然间,我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有人在男人头上画了个恶魔的长角,嘴上画的是突出的尖牙,还在他身后画了一个叉形尾巴。我猜是罗斯卡洛女士做的。真希望能亲自见见她,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这么想了。
不过,那个名字,特雷曼诺,我之前曾在哪儿听过。杰克当时怎么说来着?他说那是另一个家族,也曾拥有过这个小屋……几百年来,这座小屋在两个家族之间几经转手,但是没有人记得,哪个家族才是最先拥有这里的人。那张手绘的地图被我塞进书柜里,放在原来的地方。我来到楼下,将它取出来,小心地打开。这一次,在地图的边缘上,我注意到了一条波浪状的线条,几个细小的字紧贴在它旁边:罗斯卡洛。我不由得笑了。自所有人有记忆以来,罗斯卡洛家就已经在河的尽头。
地图正中间是佩兰之石。在冬青树林与森林相接的地方,有人在一条虚线尽头写了一个字体华丽的字母“T”。沿着这条虚线来到西边,我发现了另一串字:特雷曼诺。
恩斯尤尔就处在罗斯卡洛家族和特雷曼诺家族的中间。我盯着地图看呀看,总感觉自己遗漏了什么重要的讯息,像是某种交织着鲜血和记忆的古老秘密,从几百年前流传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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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也有记忆,它飘浮在世间,不像人类的记忆,封存在脑海里。大地饮下记忆后抽丝剥茧,只留下最灿烂的部分,织成庞大而繁杂的网,用几缕细丝束住。肉眼无法窥探它,只有那些知道如何观察的人,才能感知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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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音机已经坏了,它无法固定在某一频道,而是游走于各个频道,时而是歌声,时而是笑声,时而是广告声。大多数时候,它只发出嘶嘶的噪声,一波接一波,无休无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