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8/10页)

喂!美里,你在哪儿啊?

哎,一不做二不休,请允许我在想象电台播放如此假公济私的内容。那我顺便多加上几句,请您多担待!

草助,你也偶尔给我来个电话嘛。其实用Skype也可以呀!只是爸爸现在有点那个什么,情况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其实我自己也有点搞不清状况,总之现在手头没有电脑,所以……嗯,也许你暂时不跟我联系也可以。毕竟电话费还是挺贵的。

对不起啊,结果还是给孩子发了如此优柔寡断的广播。草助是取小草的含义起的名字,我们希望他在成长的过程中,即使遭遇各种各样的强风,都能柔韧地顺势化解,永远保持朝气蓬勃的样子。顺便说一下,美里的名字就是写作“美丽的故里”的美里。至于她的父母给她起这个名字有什么含义,我没问过。

说起来,在儿子草助还小的时候,大概是幼儿园大班的时候吧,他有一阵子会把所有东西都拿起来放在耳朵上听听,然后告诉我们那东西在说什么。我刚才突然想到,也许那时候的儿子就已经是我现在做的这种想象电台的听众了吧。那时他就从早到晚地听,应该是一位相当资深的听众呢。

我记得那是在一个休息日的下午,儿子双手捧起我老婆买的一本相当厚的小说,把他小小的耳朵贴在书脊上听了一下,他说:“长颈鹿小姐正在发愁呢。”当时我在想,他在说什么呢?就随便应付了一下喝了一口啤酒,突然老婆把眼睛瞪得圆圆的朝我看来。老婆说,书中的女主人公有一个特征就是脖子很长,而女主人公在晨光中弯下脖子,低着头面对着人生中的逆境,这个画面让人印象深刻,好像在刻意强调她的长脖子一样。

不是吧?!于是我们乘兴又让他用耳朵听了好几本书,反正那天也比较闲。我那儿子除非他自己愿意,否则绝大部分的书他都不喜欢。我曾经买了法国歌手赛日·甘斯布用法语写的传记,那真是一本读也读不懂的书。把那书往儿子耳朵边上一放,他竟柔软地摆动腰肢跳起舞来。我跟老婆说,莫不是他听到了法国香颂?我们夫妻两个异口同声地说“太吓人啦”。其实说到底,我们只不过是把自己的孩子当作天才的傻瓜父母而已。

不过,除了书以外,类似的事情还发生过好几次,我觉得儿子至少拥有某种感受力。我们一直对他小心翼翼、细心呵护,可能也有点保护过度了,他变得越来越胆小怕事,成为了一个性格腼腆的孩子。我在工作中也接触过那种把对自己的排斥和反感都发泄在音乐上的家伙,看着这些孩子我总是替他们担惊受怕或着急上火。可是不知为什么,我却不断地把儿子推向那个方向,这种罪恶感或者说感觉到自己不知不觉正在把儿子逼向绝境的心痛总是挥之不去。

当然这些话做父亲的还不会跟上初中的孩子讲,所以,如果这家伙能听到我的广播就好了啊。我就是总是异想天开的DJ阿克。

那么,接下来给您带来的这首歌是1968年Blood,Sweat & Tear乐队,也就是血、汗与泪乐队演唱的《如此丰富的爱》

刚才为您送上的是堪称爵士摇滚鼻祖的血、汗与泪乐队的出道专辑《孩子是人类之父》中令人回味的最后一首歌。这里顺便说一句,对于那些希望听到歌名里带有爱字的其他歌曲的听众朋友,我们也同时为您在播放哦。这种歌,应该有很多吧。

好了好了,就像刚才我跟您说的那样,听众来信还真是源源不断啊,好像还有电话接进来了。

喂,喂?

“喂喂。”

您是来自关东北部地区的想象名叫作“油菜”的先生吗?

“是,是的啊。”

我是DJ阿克。

“日安!啊,之所以说日安,是因为我早上要很早起来工作,所以没办法听半夜的直播,我一直都是听您前一天下午的节目的。所以现在我是给过去的阿克先生您打电话呢,通了吗?”

打通了哦!您看,我们不是正在通话吗?哈哈。

“哎呀,可不是嘛。我呢,是在我们这地方的超市里负责采购蔬菜的,阿克先生每天半夜开始广播的时候,我正和手下一起往批发菜场赶呢。等我到了菜场就脚不沾地儿地开始选当天要进货的新鲜蔬菜了。也许您会说如果真想听的话在去菜场的路上也可以听啊,其实那时候我还没有发现这个节目呢。对不住了啊!”

哪里哪里,我也是很突然就开始广播的,所以您能收听我的第一次广播已经让我感到非常荣幸了。

“先不说这个。我是因为阿克先生你刚才说到转机这个话题才打电话过来的。我现在非常感谢每一天的生活,因为我有幸从事着一个很有意义的工作。我年轻的时候在父母开的小店里帮忙,就在商店街一家小店里卖菜,感觉自己已经完全落后于时代了。有人来雇用我的时候父母已经去世了,然后我就跳槽到有人共事的地方工作了。这是我五十岁之后做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