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情断绝境(第3/10页)

安慧看着高建国的背影,忍不住大笑起来。

高家兄弟刚到了帽儿胡同口,瞅了一眼新贴的大字报:“反击右倾翻案风,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兄弟俩还在拿刚才的事情打趣,突然听到广播里传出来哀乐声。高建军惊讶道:“哥,你听,好像是总理逝世了……”高建国一把捂住高建军的嘴,沉声道:“别胡说!”

这时,一辆自行车闪进胡同,高建国看出是父亲高致远。这么晚才回来,父亲肯定又去了单位同事工程师王鹏飞家。母亲岳芳英总说让父亲少跟王鹏飞接触,说这个人思想有问题;最近因为刘长河教授的事情,两口子又常在一起发几句牢骚。看父亲骑车的动作,没准儿又喝了几杯,要让母亲知道,又得拌嘴了。

喇叭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周恩来同志是中国共产党的优秀党员,是中国人民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几个夜归的路人停在胡同口的电线杆下,专心听广播。

1976年春节临近,巨大的噩耗让整个中国沉浸在哀伤之中。1月8日,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全国人民衷心爱戴的总理——周恩来同志,因病在北京逝世。周总理去世的消息让这个冬季更加的寒冷。京城的天空弥漫着伤愁,像吹散不去的阴霾,像厚厚沉淀的乌云,更像尖利的冷箭插进了每一个人的心里。

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高建国很快忘记了父亲的事情,和高建军一样已是泪流满面。人们轻轻的啜泣声变成了号啕大哭,惊动了黑沉沉的夜。

翌日清早,因为坚持要去长安街送总理,高致远又跟岳芳英吵了一架。岳芳英再次叮嘱高致远不要学刘教授,更不要和王鹏飞再有往来。高建国刚想说出父亲昨晚的举动,却被父亲愤然的关门声挡了回去。不能再给母亲添乱了。这种冰冷延续到了除夕夜,高家四口人一言不发地吃着饺子,父亲更是哭丧着脸不停叹息。

高建国想着活络一下气氛,从屋里拿出了画笔和素描本,要给全家人画一张团圆图。高建军识趣地放下了筷子,把凳子朝岳芳英身边挪了挪。高建国笔法娴熟,家里人也都画过好多次了,很快画本上已经出现了大致的轮廓。

突然,院里传来了“芳英,芳英在吗?”母亲起身去开门。

高建国将大致完成的画作拿给父亲看,父亲对画作赞赏有加,脸上露出了笑意。谁知母亲却被通知局里有紧急会议,匆匆地走了。刚刚热络起来的气氛,又凉了下来。夜里很晚,母亲才回来,面色凝重,高建国也没敢多问。

第二天,高建国出门买东西回来,迎面望见了两辆吉普。高建国一时好奇,故意从马路中间骑着车,趁着交错的瞬间往车窗里瞅了一眼。妈呀,这不是王鹏飞的媳妇孙小华阿姨吗?难道……难道王鹏飞真是坏分子?嘿,今晚妈肯定又会跟爸对上,一顿架是少不了了。哎,都老夫老妻的了,还这么事儿。还是安慧好……唉,安慧这会儿在干吗呢?

高建国心里的人正在西郊部队大院的家中抚弄着那本烧了一半的素描本,突然一阵敲门声吓得她赶紧把本子藏到了枕头下。不等安慧起身,母亲张凤鸣已经进来了。

安慧清楚母亲是来试探她跟高建国关系的。母亲和哥哥都不太喜欢自己跟高建国好,只有父亲安长江支持自己自由恋爱。面对母亲的各种旁敲侧击甚至直奔主题,安慧已经习惯了应对之法,当下又以身体不适需要休息将母亲打发走了。她并没有想到与高建国的麻烦不过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丁跃音约了安慧到玉渊潭溜冰场玩,却在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这人叫王乐,跟安慧住在一个大院,小时候曾一起玩过,安慧依稀记得在“老莫”吃饭那天,王乐就跟安国庆同桌的。

王乐突然滑到身边,就开始缠她,不仅嘴上一直叨叨想讨便宜,还动手动脚——他假装摔倒,趁着安慧伸手拉他的时候,将安慧揽到了怀中。这个举动让安慧又羞又气,一把推开王乐,离开了溜冰场。出来正好看到安国庆,联想到丁跃音一直以来对安国庆的爱慕之情、王乐与安国庆的关系,安慧感觉这整个都是一场阴谋,索性连丁跃音也不理,独自回家去了。

晚上家里吃饺子。哥哥安国庆和往常一样不等大家都上桌,就用手一个个抓着吃,边吃还抱怨肉少菜多,结果激起了父亲的怒火,大骂他不务正业。安国庆想当兵,可惜父亲头上顶着“保守派”的帽子,没人推荐,担心审查过不了。王乐的父亲是部长,如果安慧能跟王乐好上,安国庆当兵就不再是件难事。

当事人安慧却并不愿意被当作筹码,她心中只有高建国。安国庆又说王乐过几天会上家里来拜访父亲,母亲在一旁添油加醋扯到了门当户对之类的。父亲倒是坚持除非安慧自己愿意,不然自己绝不同意,和国庆参军没更有半点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