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第20/37页)

亚瑟心想,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鞠躬总没错。于是,他鞠了个躬。

老五清了清嗓子。

“噢,老天啊。”哥布林的语调充满讽刺,“我这没礼貌的!你叫?”

亚瑟张嘴刚想说话,老五就接过话茬儿:“急啥嘛,哥布林。”他轻轻推了亚瑟一把,“小子,把帽子摘了。让大伙儿瞧瞧你的能耐,别害臊嘛。”

亚瑟不知他们是会拍拍他的后背,狠狠揍他一顿,还是会把他吃干抹净。说不定还有更糟的。说不定他们就是D.O.G.C.。但现在跑也来不及了。于是,他慢慢摘下了头上的红帽子。

老五拍了拍他的后背,伸手搂住他,就像他们是老朋友似的。

“听好了,”老五说,“这小子很特别,有狐狸血统——这个一眼就瞧得出。狐狸都机灵又狡猾。再瞧瞧这耳朵,毛茸茸的,好看吧?”大伙儿都凑上前来,仔细打量着亚瑟的耳朵。“另外一只是他干架弄没的。”大伙儿都啧啧赞许。“好了,牙露出来。”老五说,“快点儿,张开嘴。”亚瑟一头雾水,但还是乖乖听话,张开了嘴——不然他还能做什么呢?“跟剃刀一样利!”耗子接着说,“牙尖,鼻子灵,还有干架留的疤,更别提……”他故意暂停片刻,营造悬念,“这小子逃出了一所戒备森严的监狱,是从内陆一个人走过来的,还穿过了……听好了哟……大野林。”

“老天呀。”黄鼠狼斯奎捻着胡须叹道。这番介绍显然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那段路可长了,而且好危险。”其他人也嘟囔着表示赞同,只有哥布林除外。他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开始在身上捉虱子,然后放进嘴里吃掉。

“现在听好了,你们这些家伙,”老五接着说,“他是新来的,但他很有胆量。我相信他配得上这份活儿。同意他留下的请说‘耶’!”

活儿?什么样的活儿?亚瑟很好奇。廷塔杰尔路上的那栋房子怎么办?

大家纷纷举起手或爪子,大声说“耶”。哥布林犹豫了一会儿,翻了个白眼,声音沙哑地说:“那好吧,耶。”

“好极了!”老五说,“鞠个躬吧,尖牙,鞠个躬!”

亚瑟环顾四周,寻找那个叫“尖牙”的家伙。可是谁也没鞠躬。老五轻轻推搡了他一把。“来吧,尖牙,赏个光嘛。”

他这才恍然大悟。

抱歉,小可,他心想。他做了个深呼吸,冲老五和大伙儿鞠了一躬,告别了他那美妙的名字——那个源于传奇和友爱的名字。

通往光明镇的路上,在一棵古老的大树中央,摆着一张橡木做的大圆桌。桌子边缘有许多深深的刻痕。那是一种早已无人会说的语言,一种唯有树木知晓的语言。身穿拼布绿衣的一家人刚吃完晚饭,坐在桌边聊天。其中一个孩子,个头最小的那个,白天在林子里玩累了,坐在椅子上就睡着了。男孩梦见了外出探险,梦见了两个勇敢的小伙伴。他好希望能再见到他们——其中一个是狐狸混血种,另一个是没有翅膀的小鸟。

北边,在一条蜿蜒曲折的大河对岸,有一栋布满尘埃、年久失修的大宅。在像森林一样爬满藤蔓的房间里,摆着一张桃花心木大桌,桌子边缘嵌有贝母。很久很久以前,桌上摆过盛在银盘里的美味佳肴,还有纯金制成的酒杯和餐碟。好几代人的时间里,同一家族的人聚在这里,在水晶吊灯下神采飞扬。他们围坐桌旁,品尝鹌鹑蛋、鱼子酱和孔雀馅饼,还有来自远方的魔术师和乐师表演助兴。可如今,桌上处处爪痕,覆满油脂和霉菌,坐在桌边的净是些混混、骗子和小偷。

西边,在一个静谧的海边小镇上,摆着另一张桌子。桌子虽小,却很结实,像鸟巢一样圆溜溜的,由浮木、海玻璃、金属废料和贝壳做成。桌边有个供鸟儿栖息的地方。这张桌子摆在一座树屋里,屋里塞满齿轮和滑轮,还有各种各样等待修补的杂物,全是适合鸟儿的尺寸。在狂风肆虐的海岸边,这是方圆几里内唯一的树。

夜幕降临后,在靠萤火虫照明的房间里,两个浑身羽毛的小生灵边讲故事,边用敏捷的尖嘴和脚爪将新发明捶打成形。年轻的那个说起她和朋友——她深深想念的那个人——越过高墙,飞向自由,就忍不住兴奋得上下蹦跶。这个故事她已经向舅舅讲过好多遍了,但每讲一遍都会加入些新元素或小插曲。“我们很快就能做好了,”她提醒舅舅,“我会找到他的。您就等着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