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第15/25页)

那不过是一块普普通通的葡萄干燕麦饼干,但亚瑟从来没有尝过这等美味。他欣喜若狂,慢慢咀嚼,细细品味。吃完后,他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又开始四处打量。

桌子对面是一扇窗户,挂着蓝白相间的窗帘。窗台上有个蓝花瓶,里面插满绸缎做的假花。一切都是那么多姿多彩、温馨舒适。房间角落里有一把摇椅,上面搭着一块红蓝相间的漂亮毯子,另一个角落里摆着一张床,跟他现在睡的床一模一样,不过上面没有人。墙纸上全是金凤花,踢脚线则是红樱桃,房椽上还挂着一束束草药。亚瑟深深吸了一口气,屋里的气味神秘而美妙。

屋里甚至挂了一幅画,就在他床边的墙壁上。那是一幅纯手工上色的美丽版画,画的是两个微笑的小女孩。她们是双胞胎姐妹,戴着蓝色宽檐帽,手牵手站在苹果树下。整个画面似乎沐浴在金灿灿的阳光中。那是亚瑟见过的最漂亮的东西。他在“家”里待了这么多年,从没亲眼见过真正的画——也就是,真正的艺术家绘制的油画、素描或版画。他见过一些画——孤儿们私下偷偷画的小涂鸦。但这幅画完全不一样。他觉得自己好像能走进画里,跟树下的两个女孩打招呼。

“亚瑟?”小可用嘴轻轻啄了一下他。

“不好意思,小可,我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你还好吗?”她问。

“你介意大声点儿吗?还有——你到……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宿……宿舍晚上都锁门呀。”

小可又啄了亚瑟一下:“用嘴撬锁呀。当然啦,光靠我一个人可不行,还有其他人帮忙——蒂泽尔宝宝、奈杰尔、内斯比和史努克,你懂的,好心的那些——大家一起叠罗汉,让我能够看到锁眼。”

亚瑟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不禁咧开了嘴。“以后我会统统讲给你听的。”小可接着说,“但我得赶紧去报到了,不然你也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就在这时,门口出现了一个身穿蓝白护士服、头戴护士帽的年轻姑娘。她的红发编成长辫拖在脑后,上面绑着天蓝色的蝴蝶结。亚瑟抬头望着她,她的脸上满是善意。“我的小病人感觉怎么样了?”她大声问道,好让裹着绷带的亚瑟听见,“哦,不好意思,忘说了,我是你的护士,丽奈特。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她低头扫了一眼手里的写字夹板。“我从姨妈那里收到的便条上只有个数字,我是说杜疮小姐。”小可和亚瑟对视了一眼。“上面写着‘十三号’,”她接着说,“但肯定是哪里搞错了。”

亚瑟还没来得及开口,小可就跳了起来:“他叫亚瑟,我叫小可。我是来看朋友的。他的名字叫亚瑟,哦,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对,没错,现在你知道了!”

“谢谢,很高兴弄明白了。对了,小可,我不知道你昨晚是怎么进来的……不过我不会说出去的。”她朝他们俩微微一笑,伸出一只又软又凉的小手,搁在亚瑟的脑门上,测了测他的温度。“亚瑟,你有个忠实的好朋友。”

丽奈特轻轻解开绷带,帮他检查了耳朵,然后换上干净绷带,不过这回留了一个小口子,好让他听得清楚一些。包扎完毕后,她说:“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然后就能回去了,所以别担心。”

“不……不好意思……那……那幅画……”

为什么他第一次见到陌生人都会犯结巴?亚瑟指着那幅树下女孩的版画。他没法儿想象杜疮小姐竟然会批准在“家”里挂画,更别提蓝白窗帘、艳黄墙纸和绸缎做的假花了。

“哦,那个呀!”丽奈特笑了,“你瞧,这些全是新的。”她用手指了指周围。“以前的医务室嘛——总之不是个好地方。我听说,以前的护士是个暴君,不过现在我来了,再说杜疮小姐从来不进来。我觉得她永远也不会进来。我姨妈不大喜欢医务室。话说回来,生活中总得有点美好的东西嘛,不然怎么活呀,对吧?”

“她……她,我是说,杜……杜疮小姐,她是你姨妈?”亚瑟问。

“对,她是我妈妈的妹妹。”丽奈特指了指那幅版画,“她是左边这个,我妈妈是右边那个。”她摇了摇头,“其实挺悲哀的,她们俩有三十年没说过话了。她竟然会雇用我,我还挺吃惊的。毕竟,她特别恨我妈妈。妈妈说,杜疮小姐雇用我是另有所图,不过我倒愿意想成这是和解的前兆,至少我希望是这样。”她略带忧郁地说,拍了拍亚瑟的枕头。他觉得那是世上最软和的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