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第13/14页)

米饭里混有少许其他种类的、带颜色的米。是叫做黑米的东西。梦中的母亲是那种非常注意健康的人,做饭时总是加入各种不同的米。

我和母亲几乎是同时发现的。

饭里的黑米长着脚。

“怎么回事?你在吃什么呀?我今天,只煮了白米啊!”母亲吃惊地说,“那是虫子,不能吃!快吐出来!”

母亲伸出手掌,我脊背一阵发凉,慌忙把饭吐在了母亲手上。接着,我把饭碗啪的一声扔出去,跳到了母亲腿上。

“妈——妈!妈妈,妈妈!”

我抱住母亲,双手紧紧地搂着她的脖颈。

母亲对我吐在她手上那带有虫子的、被我嚼得稀烂的米饭毫不在意,用抹布把它擦掉,然后紧紧抱着我。

“对不起啊,我完全没注意到里面有虫子。”母亲温柔地说,“对不起,吓坏了吧。都是妈妈不好。”

父亲面带微笑看着我们。

“喂,你把虫子先生吃掉啦。”他说,“虽然这么说不太好,可是发生这种事,实在是杰作啊!”

“你可能也吃了呢。”

“不是煮过了吗,没事儿。”

“真讨厌。”

“你呀,再不会做家务,煮饭,倒是好好用新米煮呀。这是陈米吧?”

“真对不起啊,确实是我搞砸了,好了好了。以后绝不会再出这种事儿了,放心吧。虽然出了这种事儿,妈妈可一点儿也没有讨厌你呀。只不过,因为不会做饭,失败了而已。我最亲爱的小不点儿,对不起哦。”

母亲说道。

于是我破涕为笑,虽然觉得喉咙很不舒服,可是母亲的双腿和脖子非常温暖,我就一直这样坐在母亲的腿上让她紧紧地抱着。

醒来的瞬间,还真真切切地保留着缠绕在母亲脖颈上的手臂的触感以及贴在一起的胸口的触感。那触感令人无比眷恋,我哭起来,有生以来从未如此哭过。我在老家的房子里,在爷爷奶奶卧室的隔壁,纵情哭泣。

就连失恋的时候,也不曾如此哭过。当然在作家先生家里,也没有像这样毫无顾忌、无休无止地哭泣。

我知道那仅仅是一场梦,梦中的情景混合了现在发生的各种事情,当然那并非现实。

但是,我一直哭着,哭着。

遭受虐待,被母亲抛弃,可怜的我是否引人心酸?对这一切毫不在意,坚持自己的人生,活到今天的我是否令人生怜?

毫无疑问这些情形肯定有过。

但是,那个梦仿佛是抹去一切的一场梦。那个梦删除了我真正的记忆,删除了我孩提时代模糊不清但一定确曾经历过的可怕回忆,那个梦甜美而亲切,带着真实的感觉。我感到梦中的家庭氛围似乎幻化成一个无与伦比的、温暖、柔和、幸福的光团,充满了周围。

实际上,父亲并不愿意抛下家人撒手人寰,实际上即便是母亲,也不愿意对我有任何伤害。实际上我自己,也希望全家人永远生活在一起。

我们三人那永远无法成为现实的爱之城堡的景象,全部,全部融入了那个小小的梦境之中。

恰如果实在秋季成熟,我真正的愿望在那梦境中显现了。

没关系,这三个人将永远活在那个梦里。

这一点,如同我的真实人生一样确切无疑。

我泣涕涟涟地这么想。千真万确是这么想的。

那流淌不止的滚烫的泪水,冲刷了我体内的毒素,现在我真正的人生可以拉开序幕了……我有这种感觉。

即使那是谎言,是幻象,我也依然有这种感觉。

很快,奶奶就会起床,接着就会飘来酱汤的香味。爷爷会开始晨练。在那之前我再小睡一会儿,然后在清晨的阳光中醒来吧,由于遭到投毒,仿佛迄今为止体内的所有毒素都集中起来一起浮出,并且随着那泪水一同排除殆尽,我红肿着双眼,再次安然入睡。

从那以后我彻底恢复了。

从长远来看,未来尚不明朗,人生也未必一帆风顺,因此什么时候自己心中会再次出现那种动摇,也未可知。如果哪天身体再次变糟的话,或许情绪还会不正常。但即便如此,这种不安并没有对我产生影响,日子静静地过去。

我在一个月后获准休假,同现有的家人举办了一次气氛祥和的宴席,翌日清晨与阿佑一起去区政府办理了结婚登记。

之后我们去夏威夷度蜜月,回来时皮肤晒得黝黑,精神焕发,长胖了两公斤,我给光子带了礼物,跟她一起去员工餐厅吃了午餐。